身份被他揭开,邢慕禾也不再辩驳,默认应下。门外的捕快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被她的身份怔得说不出话。
邢慕禾抬起下巴,周身气场也变得强大起来:“我姓邢,陵川人,又会验尸,你说我是什么人?”
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朱捕头此时半点也无方才嚣张气焰,脸色发青,腿脚发软地倒在凳子上。
邢府家大业大,整个大盛有三分之二的丧葬店都是邢府名下,就连他平日里买的些黄纸香烛都和她一个姓。
此刻他怀中的那封信似是烈火一般,烧得他坐立不安。大盛谁人不知冯府和邢府间的渊源,如今两家的家主更是几十年的交情,一个验死人,一个审活人,不说陵川,就是整个大盛又有谁敢得罪他们。
这丫头竟是邢如鹤的女儿,他还指望靠冯煜去告发处置她,朱捕头的表情瞬间如吃了屎一般难看,自己的靠山竟是邢慕禾的靠山,虽这邢府说白了也只是个仵作,自己躲着也就是了,可若是因此得罪了冯家,怕是连条活路都没有了。
朱捕头似吞了只苍蝇,面色比尸房的死尸还要惨白,这么久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再加上方才撕毁了名单,这大狱是指定逃不了。
就是那位,也绝不会为了他得罪邢冯两府。
“邢姑娘……”
朱捕头终是服了软,咬牙讨好道:“小的之前瞎了狗眼,没能认出您的身份,几番冲撞,还望邢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莫要和小的一般见识。”
“打住。”
邢慕禾不愿听此人的废话,直接伸手拦下,“别的我便不同你计较。但我邢府是仵作世家,自朱捕头对逝者无理的那日起,邢府便与你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我邢慕禾,此生也不愿同你这种烂人,有两幅面孔的小人多说一句话。”邢慕禾后退几步,面露嫌弃,“我嫌脏。”她看向一旁的康大人,平静道,“朱捕头方才撕毁名册的时候我们都在场,有康大人在此,也无需去请冯煜出面,康大人自己审判就是。”
康大人点头,朝外唤来几个捕快将气急败坏,还想张口谩骂的朱捕头合力控制住,一起将他押往大牢。
陈靖远远看了一眼书房,拿起桌上的书册又拽走低头写字的朱仪清,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书房内愣在原地的邢慕禾。
“你是……邢如鹤的女儿?”骆子寒并未看她,紧握双拳满脸不信,邢慕禾咬了咬唇,上前几步走到他的面前,轻声道:“对不起。”
邢慕禾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她始终是对骆子寒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情于理,都需要向他道歉。
“你来濮县,是因为我?”骆子寒声音颤抖,当日邢府用一千两酬谢救命恩人,几次三番送他礼物,他仍记得清楚,“为了所谓的救命之恩?”
邢慕禾一怔,静静地望着他,四目相接,骆子寒却先笑出了声:“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姑娘,却不想,竟是邢府的千金。”
他虽笑着,可眸中失落还是骗不了邢慕禾。她低垂着头不知该如何解释,终是鼓起勇气,上前轻轻地拉起他的手。
好冰……
邢慕禾用两只小小的手紧握着骆子寒,挤出些笑容:“我还是阿禾,还是那个阿禾啊。”
骆子寒缓缓挣开,面色平静:“不一样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邢慕禾,一旦她姓邢,自己就没有办法单纯地将她视作以前的阿禾,当年的案子,自己所背负的真相与责任,无疑不是阻挠两人的大山。
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连累她。
“我只是个穷捕快,哪里高攀得起邢府嫡女呢。”
言罢,邢慕禾心抽疼一下,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再次上前抓住骆子寒的手,言辞恳切:“我从未在意这些,我爹他也不会在意的。”
“可是我在意……”
骆子寒定定地望着女子的面容,“我在意的。”他再次重复,似乎是在劝说邢慕禾,也似乎是想让自己信服。
他望着两人相握的双手,心心念念想一直守护陪伴的女子,终是鼓足勇气,缓缓地将邢慕禾的手拂了下去。
邢慕禾双眸浸满了泪,在骆子寒的手抽离的一瞬间终是从眼角滑落。骆子寒也不忍心见她落泪,立刻转过了身。
他几次试图张嘴,还是没有勇气将那句“我们就这样吧,做朋友也挺好的。”说出口,骆子寒知道,此话一出,他绝对会后悔。
邢慕禾抠着指尖似是要有血渗出,可毕竟是她欺瞒在先,她也没有借口去指责骆子寒的态度,她稳住情绪,迫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想将两人初见,她的寻人经历,她的想法全都告诉骆子寒,可最后的最后,却还是只轻轻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邢慕禾离开的那一刻,骆子寒立马转过了身子,紧紧盯着她的背影,也缓缓道出了那句: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