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成左右,陶墨夕开了柜子,把银锭给了柳英两个,让他不要吝啬用钱,给小桃去村里打猎的人家多买些肉回来存着,产妇吃的好了,奶水才会足。
其他的钱,她却是都给了周牧,周牧含着泪拒绝,坚决不收,陶墨夕无奈,只能放回去,说:“当年若不是你舍命带我和小桃出来,算了,不提了,这些钱我本就是留着给你的,等天暖和了,你找媒人说一房好亲事,再重新盖几间砖房,我能给的,也就这么多了。
周牧老老实实在家种田,种菜,听月姐的话不跟着村人去打猎,守着个破屋子一心等她回来,结果却听她说出这番话,当时他青着脸没说什么,事后却一个坐在东屋里黯然,一个躲到马棚里偷偷抹眼。
眼看着奶娃娃日渐活泼起来,人也白胖了不少,小桃和柳英请月姐帮忙取个名字,她沉吟了下,取了个望舒,简单解释了下是天上的月神驾车的意思。
小桃欣喜地说:“这个名字好,让他长大了,也给月姐赶车,保护月姐呢。”
陶墨夕难得又动手拍了这个新手娘一巴掌,解释说这名字出自楚辞,是希望小家伙长大了勇敢,坚定,有力量。
“楚辞什么的,我又不懂……”小桃调皮地吐吐舌,柳英和周牧在一旁跟着赔笑,他们也不太懂,能认识几个大字已是万幸,再深奥些的书,却是一窍不通了。
周牧头低低的垂着,看不出表情。
一起过了个不咸不淡的年,陶墨夕又独身去了郡里,一年十来个月不着家,回来也是急匆匆又走,村里不免渐渐就传出些闲话来,连里正都借着由头来周家走了两趟打探。
崔大嫂家的小元是春天的生辰,她一向都受崔大嫂照顾,今日准备借她的厨房,做两碗抻面,也算给小元改善下伙食。
骨汤是从崔大嫂干活的饭庄拿回来的,陶墨夕放到锅里重新烧滚,一边就擀了面饼,折好切成宽面下到汤里,另外还买了新鲜的小菜和一斤羊肉,也被她切成薄薄的肉片下到锅里。
把青菜下锅炒了炒,陶墨夕满满的给小元盛了碗肉多的汤面,看着那孩子埋头吃得香甜。
崔大嫂坐在一边跟她慢慢喝面汤,见陶墨夕笑颜温柔,她感慨地说:“你家相公这一向都没来了。”
“嗯,我们都忙,”陶墨夕夹了一筷子青菜,随口敷衍,又转换话题问道:“大嫂,怎么这一年到头只看到你和小元,他爹呢?”
“死了,”崔大嫂也没隐瞒,很爽快的说了,只是声音低了些,“本来我和他爹在集市上自己摆摊卖汤面的,还想着攒些钱,以后在西市租间小铺子,就不用在外面受风吹雨淋了,谁成想,小元还不满一岁那年,他爹一场伤寒没挺过去,就……”
陶墨夕有些愧疚自己为什么提起这个话题,崔大嫂却摆摆手,无谓地说:“没事,都这么些年了,我带着小元过得也挺好。”
她转转手里的碗,猛的喝了一大口面汤,“公婆容不下我,我就带着小元搬出来,好心人给介绍了饭庄的活儿,掌柜的不嫌我手脚笨,也肯给口饭吃,眼看着就这么把小元也拉扯这么大了。”
“大嫂你挺能干的了,不光养活自己,还带着孩子呢。”
“不然能怎么办,我倒想干脆跟着跳河,一了百了,可小元还小呐,”她摸了摸儿子那披着的长发,带着些悔恨的说:“以前他爹在的时候,总吵架,摔盘子砸碗的,现在想想,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就不能容人了呢。”
“你们,也吵架?”陶墨夕迟疑的问了句。
“吵,吵得还厉害呢,”崔大嫂看着她,“两口子吵架不怕,最怕的是有话憋在心里,你不说,他不说,除了让两个人心里都难受,心里日渐隔阂,还有什么好的?”
“有的人就是闷葫芦,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呢。”陶墨夕掩饰性的喝了口面汤。
“他不说,你也没长嘴吗?有心结就得当面摊开了揉碎了说,”崔大嫂语气里透着股敞亮,“反正最差也就如同现在一般,好的话,那就是说不上来、源源不绝的好了,所以为啥不主动去说清楚。”
吃完饭,崔大嫂主动捡碗去洗,临走前深深看了陶墨夕一眼,说:“你是个通透的人,我嘴笨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至少你家相公还活生生的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别等到真像我似的,想吵架,那人都不会再回嘴理我了。”
陶墨夕自认为一直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也把自己装在厚厚的壳子里保护自己,现在有人肯拿自己的例子来开解她,劝她主动些去和解、去沟通,她看着自己摊开的手心,一时竟有些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