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眇蓦地失了分寸,大脑如遭雷鸣般空白一片。
“灵眇君?”
“灵眇?灵眇!”
耳边终于传来点别的声音,是玄砚在唤自己。
灵眇大梦初醒般睁开眼,强忍住内心不断翻涌上来的躁意和不安,将方才整理到有关那个孩子的信息,磕磕碰碰地说出来:“和蜀云国喜神有关……我看见了、还是那个以纱掩面的神像,不对劲、喜神……”
将那个可怜的父亲扶到桌前趴好,沉烨惊问道:“喜神?怎么可能是喜神?这难道不是一种能给世人带来幸运和福佑的神吗?”
玄砚自灵眇进入结界内后便一直沉默,面色凝重,此刻身边的气压几乎达到了最低点。他看了眼灵眇,问:“怎么样?”
“孩子是无辜的,我……已经安排去了轮回,”灵眇还未完全缓过来,吃力咽了一口气继续道,“至于喜神和这件事的关——”
“你,你怎么样。”
玄砚打断道。
景兰瞪眼看着玄砚,满脸写着震惊,不敢相信平日里清冷的殿尊有朝一日竟也会关心人?!
灵眇左肩仍阵痛不止,心头却软软地塌陷下一块,她以为他是问情况,是问神像,是问孩子,唯独没料想到是问自己。在没有预想过的问题面前,答案自然显得稚拙而又呆滞。
“还、好吧。应该……”
窗外的雨下得大了起来,窗叶大开着,纷纷夜雨潲了进来,湿了地。玄砚一言不发,起身来到窗前关上了窗子。
景兰小声嘟嘴嘀咕:“也不见殿尊平日里这样关心过我们……”
惊雷劈下,屋内猛的一亮,雨点打在窗纸上“哒哒”作响。
玄砚表情严肃,扯回正题:“喜神神像很奇怪,从未见过哪座神像以纱掩面。但,那日街上有孩子只是好奇一问便遭来斥责,加之长街那日盛况可见——所有人似乎都没质疑过这这个现象。”
沉烨心中不忿:“别说质疑了,那些民众就差没把那尊神像搬回家了!我后背现在都还有被挤的红印呢……”
灵眇好了很多,这时补充道:“我比你们三人早来几日,蜀云国的境况我知道一些。”
“喜神是这个国家国民都一致认可并信仰的神,认为可以给家庭带去福气。那日长街盛况也是他们用来祈求平安的一种方式,国都皇宫中更是有专门摆放神像的金殿,所谓金殿,是用真金子铺就的大殿。”
景兰调侃道:“这手笔……看来是深信不疑了。”
“没错。”灵眇回想着,继续说,“如今仙界帝君唯一的女儿——乐云仙尊,就负责这偌大国都的福佑运送,也就是说,仙界,神像,凡人,从上至下,层层下达。”
玄砚问:“蜀云国奉的是乐云?”
灵眇“哈哈”一笑,打趣道:“仙界喜神那么多,你怎么知道就是她?在仙界的时候人家找你,你不搭理,现如今又念叨起人家了?”
玄砚:“……”
景兰将那个孩子抱在他父亲面前,又将包裹孩子的布条包紧了些,轻声叹口气索性转身不看。
“楼上可以休息,你们俩上去歇着吧。”灵眇见解释得差不多了,对景兰和沉烨说。
她知道的全部就是这些了,至于面前这对父子的悲惨遭遇可能得等男人醒过来再说。喜神一事事关重大,也不是他们几个三两句话就能一下子说清楚的。
“哦……”沉烨答应后,又反应过来,问,“俩?我俩休息,那你俩呢?”
“抄书……”
二人异口同声道。
……
等安静下来,灵眇和玄砚两个人,一个坐在屏风前面,另一个坐在后面。
灵眇临提笔前开口:“……玄砚君。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玄砚:“讲。”
“为何我们要分开坐……”
“灵眇君口若悬河,奈何我两个弟子有觉要睡。”
“……”灵眇看着屏风上投射出来楚楚谡谡的仙姿仙骨,一时失态,又连忙回神,压着声音道,“你怪我话多!”
“非也。”
灵眇虽暗自腹诽,奈何他确实还有两个弟子有觉要睡,满腹牢骚只好憋回肚中,最后安静下来。灯光打得很暗,摇曳的烛光在灯罩中影影绰绰,很懂事地将玄砚挺拔的身姿印在了屏风上。
她放下笔,坦荡地看了起来。
屏风里,一双修颀瘦长的手攥着笔,一笔一捺,拓在了他面前的纸页上。时而抬首蘸墨,时而稍稍偏头沉思回想,于是她能看见如刀削般瘦冷的侧脸。
再一提笔,却顿住。
灵眇好像听见对面黑墨在纸页上晕染开来的动静,接着,屏风后传来玄砚低沉的声音。
“我能看见。”
意思是,我能看见你在看我。
灵眇像被戳穿了坏事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