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道惊雷贴着窗棂劈下,远处似万马奔腾的雷鸣声滚滚而动。
药铺内玄砚三人听到声响正欲出门查看时,灵眇“哗”地一声掀开了门口竹帘身后还站着一个佝偻的男人。三人看着灵眇怀里抱着的那个未知的红色东西正出神之际,屋外忽然下起倾盆大雨,千钧之重的雨幕狠狠砸向地面。
风雨声混杂声中,她启唇道:
“救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立刻忙碌起来。
屋内灯火通明,景兰和灵眇开始找药,玄砚接过灵眇怀中那个很小很小的婴儿,沉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水和棉布,想擦干净孩子身上沾染的血迹。
门口的那个男人踌躇半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也只是探了几乎大半个身子进来,落满泥水的鞋裤却始终没跨过那道门槛。
玄砚双手僵硬得不像样,他没抱过小孩,尤其这还是刚生下来不久的孩子,难免手生。沉烨平时修习时舞刀弄剑的大手此刻小心翼翼地捏着棉布的一角轻轻擦拭着那个小身躯上的血污。
玄砚看着面前这个缩成一团,浑身是血的孩子,眸色蓦地一沉,脑子里翻转过许多信息,一旁沉烨也察觉到一丝异样,捏着棉布的手陡然顿住。
这边,灵眇抽出药屉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景兰头也没抬加紧手上的动作,提醒道:“灵眇姐,你怎么了?快拿药出来啊!那孩子的命已经危在旦夕了,再不用药吊住性命可就晚了!”
“……不用了,没那个必要了。”灵眇转身,看着玄砚怀里的婴孩,轻声说,“已经……死了。”
果然,下一秒,玄砚猛地抬头,说:“没呼吸了。”
窗外又是一声惊天巨雷,在耳边炸响。那一下,屋内恍如白昼。
门口望眼欲穿的父亲这才失了所有理智和尊严,“箭”一样,一下子跌撞进来,手脚并用扑倒在玄砚脚边,这会儿,大家才看清这个男人的长相。
胡渣满脸,久不收拾。看上去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白发横生,一脸不知从何而来的深切不安和忧惧在那双浊黄的眼里表现得尤为突出明显。身形佝偻,粗麻布衣,不似家境殷实。
“娃……俺的娃娃!!你睁眼看看爹——”堵在喉头不知憋了多久的痛泣此刻如同窗外的如注暴雨般宣泄而下。
这个男人的悲怆在突如其来的丧子之痛中压倒了他,直到他晕了过去。
今夜注定无眠。
灵眇单手揽过那个孩子,眉心出血印再现,阖眼之际,门口站着的小魂人儿第二次拉住她的衣角尝试制止,脸上再无笑意,冷得可怕。
“无妨,命果重要。”灵眇不听劝阻开了结界,来到血池中央。
“请辩。”
小小婴孩,并未能说出话来。灵眇见怪不怪地从血池中央走下来,成功取到命果收入镜中,转身重回中央台阶时,无意瞥了一眼那块硕大的古镜。
镜子岿然屹立着一尊流着光的神像。
只是神像面部被一张轻如蝉翼的薄纱盖住,不见容貌。是那天在街上看见的喜神……她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隔着一块纱看不真切,但灵眇很明显能感觉到这神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目光毒辣狠戾,直直穿透过自己的胸膛,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灵眇却毫无畏惧地顺着那道隔着薄纱的诡异目光看了回去,冷道:“在人间撒野撒惯了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舞到我跟前了。”
轻纱在镜中无风自动,飘动的每一个角度都似在嘲讽着灵眇这番话的自大,而那尊神像却始终并未有过半点异动。可它越是岿然不动就越是惹得人心中莫名窝火,灵眇正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这时身侧却走来一个人。
一样的红衣,一样的笑意。
就连说话都是一样的语调。
“那你看看我,我可有资格站在你面前?”
灵眇血液倏地冻住了,指尖冰凉,看着缓缓走过来,面色挑衅的人,那张脸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和自己一样的脸,一模一样。
“我们又见面了。灵——眇——”她“咯咯”地笑出来,笑得瘆人,张狂,却又带着灵眇本身该有的放肆。
又来了……到底是幻境、还是——真的?!!
灵眇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其摔在血池内,单手格挡在她脖颈处,红眼逼问道:“你……究竟什么来历!说!”
“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扮做我的样子!嗯!你到底——什么目的!”
被压制得喘不过气的“灵眇”乐道:“扮做?哈哈哈……我为什么要扮做我自己……换句话,我……就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还当她是在狡辩的灵眇愤而挥拳,正砸在她左肩处,身下的人笑得痴狂,不过还是“疼”地闷哼一声,与这声闷哼抵达的,还有灵眇自己左肩处传来撕裂开来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