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缓缓地,在赤阳下飘落。
落满人间。
随后,又干脆果决地降落在了灵眇的树冠上,覆满一层晶莹白洁。
灵眇那天在手心接了一朵,那朵似是被细细琢磨过一般,是千万朵里最精致的一朵。
奇怪的是——
天界不消,烈阳不融的霜花却在她掌心内渐渐融化,化作一汪澄澈凌冽的清水,倒映着她的眼。
接着,很莫名的,她感到心口莫名其妙漏了一拍。
当真是三界奇观,也不知是冥界哪位的轮回逆了因果,还是人间的谁神迹大显渡了仙劫,亦或是仙界的某某成功跨级身列高位。
想得烦了,干脆睡觉。灵眇一把扯过小二好心关照过的蚕丝被,准备入睡,却在此时耳廓一动。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她想起来白日里店小二好心提醒道的,譬如说什么晚上不可开窗。
“砰——”的一声窗叶砸在墙面上。额这个……好吧,这得怪月白。
又譬如说什么如果有“人”敲门,得先熄了屋里的灯借着光影瞧瞧外头那物的形态,有形态的好些,甭管那是不是人的形态,最坏的情况则是什么也瞧不见,空空如也却还能听见敲门声。
再譬如什么晚上睡觉身上能反光的物件通通扣下,反光那面朝下。
按理说,已经知道这地方邪性非常,她也不想揽这些闲事。但好死不死她闻到了命果的气味,攒命果的事怎么能算是闲事呢。
“得,今晚别睡了。”灵眇收拾收拾,循着那股邪气悄声走去,来到了窗口。
窗外无一物,一片黑寂中,只有窗叶在料峭春风中一摆一摆。
“哟,有点东西。”灵眇伸手往虚空中一探,凭空捏了一张符篆攥在掌心,刹那间,手心窜起一团赤红的业火,符篆在火中化为灰烬,“呼——”。
沾着火星的灰粉洋洋洒洒,借着月色,灵眇看见那阵尘灰后出现一个匍匐着爬行的女子,长发遮面,血污遍身,这女子身后隐隐约约现出一条猩红色土路。
她勾唇一笑,一个跃身翻到窗户外侧,坐在窗台上。她咬破食指尖,借着血色,灵眇在眉间划下一笔。
周围景色摇身一变,灵眇坐在血池中央,神色怠懒,伸了个懒腰:
“辩。”
声音不徐不疾传到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面前,正是在那条血路上看见的那位。
那女子见着灵眇,突然发作起来,攀爬着就要往前,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嚷着什么。因为她的动作幅度太大,灵眇这才看见她脖子上勒进血肉里的绳结和绳结上挂着的一小截……像是竹竿状的东西。
“呜呜啊啊啊……呜呜——!!”那女子神色悲愤激动,准确来说那不叫神色,因为灵眇发现她的两颗眼球已经被活生生剜去,嘴里的舌头也被拔了。
“啧。好强的怨气,可惜说不了话。”灵眇睁开眼,抬臂在空中摘了一朵红莲,取下放在身下浸润的血水中,轻轻往前一推,红莲很听话地划至那女子身前,“捧着它。”
那女子捧起红莲的一瞬间,借着红莲,她传了灵识过来。灵眇了然一顿,微微错愕。
“你是黎女。”灵眇蹙眉,继续盯着她不移开视线,“还是个禁娘。”
灵眇抽回视线,整理起来:“古书中记载,禁娘善巫蛊,其中详细写到过禁娘拾人毛发封入竹筒,赤身躺在山顶颂七日的禁语,毛发的主人就会无病而终。所以……你这身行头是准备去祸害谁?”
谁料那女子吃了不能说话的亏,想争辩些什么却陡然目光一狠,嘴里吐出乌泱泱的黑发出来,灵眇本不足为惧,这方血池本就是她听人答辩的幻界,而那些答辩之人早已是身死之物,所谓的反击甚至连负隅顽抗都算不上,只是幻影而已。
然而,那些黑发打在手腕上真实的触感却让灵眇双瞳一颤。
竟然能感觉到?!证明——这家伙尚有一丝活气!什么鬼……
这女人压根还没死透?!
灵眇眼里寒光乍显,正准备出手之际,却让她逃了,周围的火墙也渐渐消失。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应该是禁娘无疑,脖子上的活绳结和上面的半截竹竿正是对付降服禁娘的唯一解咒。
可是按理说,古书中记载过禁娘没错,可禁娘一说皆分布于偏南方的地界,这是西北,哪来什么禁娘。
更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是那女人残破的身躯,被摧残至此仍留有一口气在世,到底是什么样的怨念让她这么执着?
灵眇更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仇怨竟会活剜了一个人的双眼、拔了舌,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视线重新变回周遭的窗台和窗外黑黢黢的郊外。灵眇坐在窗台上晃悠着两腿,思绪不停。
正想翻回去时,不远处踏踏的脚步声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行人簇拥着一个破败的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