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么打算的,我呢画完一个故事,你们拿着找庄里小孩,只让他们看前几页,想知道后面故事就得给咱家送一周杂草。什么叫杂草呢,就是和猪圈那边收的草不同的草。到底能从里面挑拣出多少草药,我上山看过一次,山上草药不少,种类也多,我觉得概率不会太低。”
听到这,刘君谦举手,“姐,啥叫概率,你怎么懂这么多?”
“概率亦称或然率,它是反映随机事件出现的可能性大小。”刘自牧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也知道?”
刘君谦不服,感觉屋子里他最傻。
刘自牧冷冷地说,“叫你多读书。”
“就你那些书,好多是鸟语,我劝你早点把那些书烧了,咱五年级老师就是因为鸟语书被划成坏分子,后来又说他没罪,但公社小学不要他了就来咱们庄了。”
虽然刘君谦也不懂,为何有鸟语书的人就是坏人子,那二弟也是坏分子,不对啊,二弟怎么可能是坏分子,是那些书是坏东西,看过坏东西的人就成了坏分子了?
但二弟为何要如此宝贝那些坏东西呢,每次洗过手才去翻,睡觉前总会小心翼翼地把他们装箱子里,再把箱子放炕琴最里面。
刘青青听完大弟这话也开始担心,“二弟,你那些书不能藏在家里,家里不安全。”
“咱爷是烈士。”刘自牧倔强地说。
“烈士家属的身份在庄上能护着咱们,到了公社呢,县里人,要是有人举报到县里,县里下来人了,他们会因为咱爷是烈士就放过咱家吗?”
刘君谦先慌了,“可咱家不是坏分子。”
刘青青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大弟弟解释,这世道本就是乱的,有把柄在别人手里被扣上帽子,谁会帽子下的是人是鬼是不是英雄,被打倒的有坏蛋,但更多是利益或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大姐,真的会吗?”刘自牧眼眶红了。
“咱先把书藏山里,等时机到了再挖出来。大姐跟你保证,有一天,你能正大光明抱着它们随便看。”
刘青青又多问一句,“书上有你笔迹吗?”
刘自牧摇摇头,又点点头,“上面有别人的笔迹,是知青点的温知青给我的,他让我快点看完后烧了,我舍不得。”
“温知青从哪拿到这些书,又怎么交给你的?”
“他在县里垃圾站上班,找到好书就用油布埋在山上刻着三角形的那棵树下,我周末会上山拿。”
“那鸟语,不对英语也是他教你的?”
“我自个学的,有本书里讲了音标,还有一本英语字典,多看了几遍就会了,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读的对不对。”
刘青青真想喊一声天才,但这世道,天才最好也缩着。
“那位温知青给你找书是好心,咱不能害了他。万一哪天这些书被搜出来,是不是就会有人联想到在垃圾站上班的他,咱是不是就恩将仇报了,这是不对的。他让你看完就把书烧了这事,是不是跟你确认过,你说谎了,他才继续给你埋书的。”
刘自牧羞愧地点点头,他向恩人撒谎了。
“知错能改就还能成为好人,重要的是不能再错下去对不对。”刘青青的语气像哄,如今脆弱的刘自牧需要的不是指责,而是解开心结。
她这还没当妈呢,就有点当妈的感觉了。
刘青青继续引导,“那咱把书装箱子里,然后用油布把箱子多包几层埋山上去好不好。”
刘君谦兴奋喊好,觉得声音太大,赶紧捂住自己嘴。
刘自牧声音闷闷地,简单一个“嗯”。
“大弟你去找爹娘要油布,用途自己想。二弟你去和那些书告别,它们会理解你的,你是个好主人,两个钟头后咱们出发进山。”刘青青做好分配。
刘君谦不高兴了,“你怎么和奶奶一样,老让我干这编瞎话的活。”
“那你告诉爹娘,让爹娘和咱一起上山。”刘青青提议道。
“不行,娘要知道了一定会让二弟把书烧了,一把火一了百了。烧了,二弟伤心。不烧,娘定会担心得晚上睡不着,娘睡不好,爹就睡不好。爹不开心了,奶又会担心,然后咱一家子都会很难过。”
说完,刘君谦身体似有千斤重地慢慢挪动到堂屋,然后扬起大大笑脸,去敲爹娘门。
“臭小子,滚。”
听这声,欲求不满。
刘青青心里腹诽,爹娘不是才进屋十几分钟吗?
刘君谦只觉得今晚的爹格外凶,是被娘凶了,所以才凶他?
赶紧说完赶紧撤,“娘,咱家油布在哪,我和二弟想把小学的书用油布包起来,油布防潮。”
回答的还是亲爹,“滚犊子,明早再说。”
话音未落,金大红的声音跟上,“碗柜顶上。明个给你拿。”
“哎,知道了,爹娘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