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不怪凌安若的隐瞒,他大概能猜得出凌安若在怕什么,也能猜到凌正当年不过是被人当了刀使,他若是真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凌安若早就一把刀扔在他面前,要杀要剐任君处置。
可知道归知道,他的思绪总是控制不住的往另一头跑,倘若当年的那碗毒药真是经凌将军之手送来的,他该怎么办?
若是按照他病情刚稳时偏激的性子,他定是满心怨恨,管他是无辜还是冤枉,定是要出了口恶气才肯罢休。这说起来是有些不讲理,可那又如何?这世上的人无辜的,冤枉的,被栽赃陷害的多了去了,各有各的理由,那他算什么?
他不无辜吗?
他不可怜吗?
凭什么非要他宽宏大量放那些人一把?
凭什么那句“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如同枷锁一样禁锢着他,这又不是他的江山社稷。
先皇至死都没有告诉他凶手是谁,满朝文武也都在护着那个罪魁祸首,只因他是妖妃之子,是祸乱朝纲的隐患,是他们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孽障。
这些周珩都知道,早在那句妖妃说出口时,他就知道他和他娘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除了凌安若。
就她一心想要他活着,想尽办法给他续命,还不死心的要替他去夺位。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子?
叫人心爱又心疼。
周珩想到她,心里就不自觉的一软,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蹲下身来对着水面上不怎么清晰的面容注视良久。
他至今也不知道老天为何要让他和凌安若魂魄互换,可能是看他太孤单了吧,给他送来抚平伤口的慰藉,也可能是怕他哪天真的走火入魔,横行无忌,想所以想拿根绳子拴住他。
但不管是哪种,周珩都是承老天爷的情的。
一个人太寂寞了,寂寞得无牵无挂,如风中飘絮,无根无依。
人生在世,总还是要得一知己良人的吧。
周珩轻轻呼出一口郁气,眼神温柔的盯着水面,伸出手指在上头慢慢临摹着那张面容,只觉心口有的寒冰也春日暖阳里融成一汪柔柔春水。
忽然,水面上不知从哪多冒出了个身形来,还伸手往他肩头拍了一下。
周珩惊了一下,蓦地回头看去,只见凌安若正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跑这来了?”
周珩愣愣的看着凌安若,忽然觉得,那些曾困着他,让他痛不欲生的宿怨深仇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1)
只要有一人心疼他,陪着他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