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使何必在乎他人目光,莫要妄自菲薄。”
先前派出探查的人回了梯间,见阁中人众多没再禀报,目光不自觉落在了楚玙身上。
齐临沧知这是有要事,回道了声“失礼”,便跟着到了梯间密语。
祝遂拿着把弩冲裴司亭摇了摇头,意思是没能抓到暗处放冷箭那人。
麻子脸的身手裴司亭是知晓的,那日他追麻子脸到霜茗楼却被逃脱,未曾想成了祸害。
难猜那麻子脸背后是何人,现在他手里握着太子与巫蛊案有关的信物,连圣上也起了疑,明面上未曾降罪太子,反将二皇子禁足,实际上却是在试探太子。是以太子不得不派人刺杀自己断尾求生。
裴司亭看向窗外,此处距离另一处高楼有几百米,先不说这般小的阁楼窗子须得何准头,偏是这几百米外以弩合力便绝非常人可以做到。
指腹摩挲弩身,这是把通身成金的弩,上面刻了朵花,怎么瞧着都像是女子玩物般精巧。
不知这仙使惹了何事被这般追杀。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光影下弩身上的花瓣随着他不经意的转动越发清晰,他就本是无意瞧着,忽觉心神在看清弩身上花朵的瞬间被搅乱,只有一颗心脏在孤独而强烈的跳动着。
——那是一朵朵盛开灿烂的姜花。
而非前朝那朵只在深宫中开了十余年,仅有初蕊的姜花。
裴司亭连指尖都在颤,前世他不曾听闻不归山上下来过什么仙人,便是当了皇帝后的齐逢澜亲自去请也没见尚春秋下山。
他不由自主看向楚玙,后者正同太子虚与委蛇,怎么瞧着都是副着急离开的样子,偏齐临沧不放人,拉着人便是通嘘寒问暖,侧敲旁击着春秋真人的下落。
楚玙察觉到他的注视抬头回看,视线落在他手中那把全是姜花的金弩上,也有些愣。
再回神时裴司亭身后的金缕卫已堵了出路。
她默了默:“裴大人这是何意?”
隔着白纱看不真切,楚玙的视线里裴司亭微微侧身,随即她的目光追随那被“请”进来那少年到了自己身前。
少年身着白衣,漆黑的眸子瞪得颇大,虽是刻意躲闪,但目光仍不自觉地瞥向楚玙。
肩头一阵劲风袭来,楚玙抱琴飞身而起,上头那人掌风凌厉:“仙使觉得,我是何意?”
他捉了白稚口中那“并无不同”的少年,瞧见了那双过于漆黑的眸子,也看见他寻了许久也未曾寻到的人。
先前还在好奇为何这人自霜茗楼伤了他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唐拙都没能跟上,现在才知她原是女子。
面前白纱晃动,她在纱与月色的晃动间同他的星眸相对。
屋檐外头挂满灯笼,天边倦鸟归林。
裴司亭在纱落下前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又问:“你是何人?”
她抱着琴,明明是寻常舞衣却穿出了几分出尘,舞袖里银光微闪,裹在镯子上的银针在暗夜里生辉。
不愿再辩,她猜他大抵也是重来了一世,这世她虽想赢,却真真不愿再踏入这泥沼。
路共那么两条,梯间早被金缕卫堵死,她没得选择。
手中银光乍起,银针自镯间散射而出直击裴司亭命门。
等的就是这一刹!
怀中琴被她向前砸去,裴司亭掩面挡琴。
便是这一刻,楚玙踉跄着向明廊跑去。
只要过了明廊……她就可以依靠着树木房檐或是别的什么,倚着自己举世无双的逃命功夫将他摆脱掉。
鲜红绮罗裙在暗夜中摇曳,划过明廊青砖。
可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僵止住了。
身后那人更快一步,大手一挥抓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硬生生带回明廊。
“仙使与我,似是旧识。”他伏在她的耳边,喘息着低语。
“深知不归山阵法,熟悉我的性子,大人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更了解我。”
恍若于黑夜中跌撞探寻,终于在不经意间寻到了抹微乎其微的光亮,万刹思绪仅一瞬,裴司亭太熟悉这声线,他扬手欲击她的帏帽,却被楚玙仰身躲闪。
白纱自他手心穿过。
“可我不记得大人。”她状似不经意般无辜一笑,看向男子的目光中带了些狡猾。
裴司亭只觉得心尖一凛,有几分无措地别过了眼,再次回头看向她时眼尾带了点狰狞的红:“无妨,我记得。”
他欲迎上,却被不知从哪里来的琴弦缚住了手。
“先生倒是比我想得好骗。”
那根琴弦勒得他手心生疼。
他声音喑哑带着涩,明知道答案但偏执地要从她嘴里听到答案。
“为何遮面?”
“是不愿见这世间浑浊,还是……不愿见我?”
他听见白色帽间的那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