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蒸腾,即便车盖已多铺了两层席子,依旧热得似个蒸笼。
绰绰歪头靠在藤枕上,小荞拿蒲扇给她扇风,胳膊摇得飞快,仍无法驱走热气。
“这官道这般宽敞,可真跟晒咸菜似的,热得人都蔫了。”小荞忍不住抱怨。
枇儿道:“咱们好歹还坐车里能遮遮阴,太子他们才当真辛苦。”
李屿骑马而行,迁就绰绰的车驾不能走得太快,只得任由日头暴晒。
绰绰掀开车帘眯眼望去,李屿笔挺坐在马背上,日光笼着,更显英姿勃发。
从洛阳到长安,快马加鞭两日可抵。但圣驾出行,行辎累累,再加上途中即兴逗留,怎么也得耗上个把月。是以,沿路的城郭都要一一探查仔细,落脚的驿馆也须打点妥当。
未免路上过于劳累,未至晌午李屿便就近寻了驿馆安顿绰绰,将阿京和大部分的护卫都留下了,自己只领着几个得力的去附近办差,至夜时再回到驿馆来。
一路奔波,身上的衣衫湿了干,干了又湿,味道不大好闻。未免熏着绰绰,李屿让驿馆小吏备了热水沐浴。
夏夜里热水浸浴最是舒服,李屿坐在热腾腾的浴桶里,全身筋骨渐次舒开,绷了一天的精神也松下来了。他长长舒了道气,闭眼放空心绪。
人一松弛下来,困意就有了可乘之机,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盹儿。
才刚睡下不久,又被笃笃敲门声唤醒。
“饿着肚子可不能泡太久。”绰绰端着一盘馎饦汤,敲了几声没等着李屿回应,又以掌拍门。这驿馆颇有些年头了,一直没翻修过,砰砰两声响后,门闩松动,房门自个儿开了。
既然天意如此绰绰也便不客气了,大步迈进浴房中。
李屿已从水里出来,正穿衣要去给她开门,见她进来了讶了讶,又笑道:“你如今可真是半点不与我不见外。”
“门锁旧了,可怪不得我。”她将馎饦汤放在桌子,催他出来吃。虽是夏天,但此地临江,夜里风大得紧,汤凉得快。
李屿从鸳鸯戏水屏风后出来,只穿了件薄透的白吴绫汗衫,湿漉漉贴在身上。绰绰没忍住多瞄了两眼,登地面红耳赤,赶紧取了外衣披在他肩上,嘴上说是怕他着凉,其实更怕被她看穿自己动了歪念。好在李屿饿了半日,一心只在馎饦汤上,并没看出她的不妥。
“味道不错。”李屿颇为惊喜,没想到这驿馆的厨子手艺不比他府里的差。
“知你挑嘴,这是我让枇儿煮的。”枇儿心灵手巧,太子府几个大厨的本事她学了大半,带她上路比带哪个厨子都强。
难得她这般体贴,李屿舀了一勺送进绰绰嘴里,算是奖励她。
绰绰鼓着腮帮子边嚼边问他今日视察得如何。李屿只与她说了个大致,怕说多了绰绰觉得好玩想跟着去。
“圣驾下榻此处你以为如何?”以他今日所见,这座驿馆的位置最适合歇脚。
绰绰唔了一长声,仔细想了会儿,道:“这地方倒是挺凉快的,就是屋子破旧了些,怕要先修缮一番。”
李屿仰头周围看了看,柱子漆色斑驳,门闩摇摇欲坠,但屋梁结实,推窗见江,令人心怡。
其实这样的驿馆在大檀并不算太破旧,大约是原先杨玉绰伴驾出行的时候住的都是精心修葺过的驿馆,才令绰绰觉得此处残旧。他道:“让父皇看看民间疾苦未必不好。”
“让他吃苦头?”绰绰不敢苟同,“我怕他吃不得苦反要迁怒于你。”贤宗这些年高床软枕惯了,米煮得硬些都要皱眉,何况是下榻之所,他这般安排只怕是要触怒龙颜的。
“他迁不迁怒未可知,若是这般酷暑天气要百姓赶工翻修驿馆只为让圣驾下榻一晚,必然会惹来民怨。”若到时贤宗将民怨转嫁到他身上,那他可就得落得个媚上欺民的骂名了。
绰绰点头不迭,越发觉得他这个太子难当得很,什么事情都得再三思忖,一点也不能放松。
李屿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与贤宗暗中角力也不是这辈子才有的事,什么父子亲情他早已不奢望了。若真要享父子情,李屿想,若他与绰绰有个孩儿,他必定将会把他捧在掌心,予取予求。
他放下碗,凑到绰绰耳边吹了道气。绰绰扭着脖子躲开,转头对上他烈火烹油似的眼神,粉腮瞬间涨红。
李屿嫌外衣碍事,双肩一抖,衣裳扑扑落地。他伸手轻松一捞便将绰绰打横抱起,一踏脚将凳子踹到门边抵住,径直往鸳鸯戏水屏风后去。
绰绰猫儿似地勾着他的脖子,脸颊贴着冰凉滑顺的吴绫汗衫,身上却越来越热。
嬉闹了一阵后,李屿又抱着她回厢房去,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下。
本就奔波了一日,又这么耗损了一番,李屿睡得忘了时辰,直到正午才醒过来。
日头正毒,压根没法动身,索性下令就地休息一日,顺便帮着驿馆把破损的门窗都修补修补。
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