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谦眸光忽变得的凌厉,从掌金銮三个字转到褚楚身上,目光如刀,似要把人千刀万剐。
好啊。
非常好。
难怪他这位皇妹去了大御还要瞒着他偷偷转来大齐,所有的筹谋都是为了今日这一遭是吗?
佛前批命,万人瞩目,韶宁帝姬继承帝位,天命所授。
他千防万防,最后没防到批命这件事。
平日里看着娇娇弱弱,结果转头狠狠捅了他要害一刀。
真是好手段,好心机。
谢景谙也没想到辛如练的批命会是这样,龙袍下的拳头猛地握紧,压制心底让人后怕不已的震撼,这才不至于在人前失态。
殒丹陛。
殒丹陛。
简简单单三字,犹如当头棒喝,他忽然想起那日她以性命相挟换取他保全辛宋两家。
也是那一天,那个时候,她差点儿死在他的皇城宫中,差点儿死在丹陛之下。
他不敢再深想,也不愿往下想。
谢景谙下意识看向辛如练。
他一个旁观者看到这三字批命真言都如此心悸,她作为被批命的人,此刻又是怎么想的?
女子依旧跪于佛前,背脊笔直,从踏进大福寺到现在,她都是一副闲淡如水的态度,不受周遭环境影响。
哪怕现在金光凝成的殒丹陛三字照在她面前,她也是一派从容。
惊疑,震荡,不安,这些应有的情绪全都没有。
平静得出奇,也平淡得惊人。
不是装出来的平静,也不是故作镇定的平静,而是看淡生死,超脱物外的平静。
她身旁的女子在批命显现的时候眸色好歹还动了动。
只有她,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哪怕是微小的波动都没有。
江书改视线在批命真言和殿中并跪两人之间游移。
不同于其他人的表现,他眉心紧锁,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这个殒丹陛的丹陛,指的是哪里的丹陛?
这个掌金銮的金銮,又是何处的金銮?
死一片的寂静中,祝从浓率先站了出来,指着仇行世破口大骂:“你这秃驴批的什么破命?今日非砸了你这大福寺不可。”
她家练练才不会殒丹陛,她不信,她不信。
在场的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拉回思绪,皆是一震。
心道这是哪个不怕死的,竟然敢公然辱骂方丈。
方丈这般人间真佛,尊着敬着还来不及,居然如此对待。
其他的不说,光是方丈的信徒,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把人淹死。
人群攘攘正要讨伐说话的人,便见祝从浓抓了手边的茶盏一把砸在地上。
上好的茶盏坠地噼啪破碎,茶水泼了满地满场。
祝从浓才不管仇行世是什么护国佛僧,谁敢让她家练练不高兴,他就别想好过。
“不会批命就别乱批,装神弄鬼咒人是什么意思?”
人群因为这一前一后的动静引起骚动,众人循声看去,见骂人的是长公主,刚才还义愤填膺,现在一下子就蔫了。
纵然替方丈羞恼,可是谁敢得罪这位贵倾天下的长公主?
辛如练起身急忙去把人拦下:“阿姊。”
“练练你别信这什么狗屁批命,他们这些吃斋念佛的怪和尚惯会吓唬人,你要是信了就是着了他们的道。”祝从浓一把抱住辛如练,像哄孩子般轻轻拍着她的背。
“阿姊。”辛如练做安慰状拥着祝从浓,“有没有这个批命,我都还是我,并不会因此多些什么或少些什么,阿姊不必为我如此。”
祝从浓急急应她:“好好,我们不听,我们不管它。”
防止事态恶化,谢景谙丢了魂般挥手示意诸人散去,宣告今天的批命事宜到此为止。
换作平常,此刻的他会代自家胞姐向仇行世赔不是,而现在,他已无心去理会这些。
褚楚向辛如练行来,语气轻柔:“姐姐不必把这个批命真言放心上,命数什么的不在于此。”
她说这话有安抚辛如练的意思,也是她的真心话。
她虽需要借助此番批命上位,但本身其实不信什么天命之说。
哪怕世人把仇行世的批命传得神乎其神,她也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奉佛却不信佛。
褚谦闻言凑了过来,嗤笑一声,很不客气道:“皇妹这话说得就有些虚伪了,毕竟批命真言上皇妹你可是绝世好命,和我们小宋夫人不一样,这动动嘴皮子的事,未免太不真心。”
褚楚正要反唇相讥,辛如练已经抢先一步,也不给褚谦好脸色,嗓音冷冷:“谁和你我们?”
褚谦一愣,一时间没明白她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