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宋清音感到清冷之意在她头顶来回扫过,她悄悄抬头,却像是被掐住了时间,静止在了原地。
霞姿月韵,冰壶玉衡。
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形容,昆仑山巅的谪仙,海底冰宫的水神,亦或是不染凡尘的过客,他像孤高的云,无欲无求无念无想地漂浮在最高处,俯瞰世间爱恨离合。
他的眼里好似满载世界,但又似空无一物。
他单手托着古琴,将它放回桌面,手指抚过龙池雕纂的二字时,眼底浮现了一丝困惑,“颇黎?你将它看做易碎品?”
这丝困惑转而化为了寥寥兴致盘旋在宋清音的身上。
宋清音耸了耸鼻子,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礼节性地说了声谢谢,随后小步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却又想起了手上的灰尘,毫不犹豫地在自己衣服上抹了几把,崴脚的刺痛隐隐约约传来,然而她却并不在意。
仔仔细细将古琴检查一番后,宋清音看着完好无损的颇黎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没有回复对方的询问,这在宋清音看来,却是件不礼貌的事情。
易碎品么?
宋清音想起小时候收到父亲亲手斫制古琴的那一天。
宋虞川是极为宠爱自己的女儿,选择了琴中艺术气息浓厚,造型精美复杂,耗费时间最长的蕉叶式作为独女的生日礼物。上大漆前,宋虞川曾经问宋清音要为自己的古琴取个什么名字。年幼的宋清音像是要面临人生重大选择般,辗转反侧了好些天,最终取名颇黎。
颇黎,即是玻璃。
宋虞川得知后,只是低声笑了笑,并未多言,如她所愿,在龙池上雕刻了颇黎二字。
收到父亲的手斫琴,宋清音如获至宝,如履如临地伺候着颇黎,这一晃便是十几年的时间。
身为琴人爱惜古琴本是常事,只是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人点破,她将父亲赠予的古琴看做易碎品。
“我……”她想辩解些什么,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在她心间蔓延,“它是我父亲亲手制作的,已经陪伴了我很多年,我记得父亲当时为了选出最适宜的梧桐木,跑遍了大半个华国,古木良材难得一见,琴中情谊更是重若千钧,再如何珍视都是不为过的。”
宋清音垂下了头,不知是眼前这片云太过于耀眼,还是被看穿的心无法再承受二次曝光。
男人的神情依旧看不出变化,平稳的语调像是在陈述最基本的事实,“那么在你看来,易碎的是琴?还是情?亦或是二者皆有?”
宋清音仓皇无措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恍若海底的眼,似是有庞大的旋涡将她的伪装卷入异界。
“我……不理解您在说些什么,总而言之,感谢您挽救了我的古琴,对于惊吓到您的爱宠,我深感歉意,如果需要赔偿或是其他,我都可以接受。只是,我现在该回去了,您放心,我就住在西面的澜苑,不……不会偷偷跑路的。”
宋清音鼓着腮帮子一口气说完,这个亭子她真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眼前这个人让她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并非是现实意义上的“坏人”带来的不适感,而是天生敏感本分规矩的小动物在命运脱离轨迹之时源于本能的反抗。
对方并没有回复,那就当他默认了。宋清音心里松了口气。刚想抱起古琴,脚踝上传来的强烈刺痛感令她再度重心不稳,向前摔去。
这次男人并没有任由她摔倒,而是慷慨地伸出一根手指,没有缠着小白蛇的那只,抵住了宋清音的额头,免得她与地面再度相接。
宋清音瞪着眼睛,小白蛇转过头瞪着她,红玛瑙的复眼里乘她的倒影,殷红的蛇信子似乎要吐到她的脸上。
宋清音:!
快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声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所幸,不待她与小白蛇亲密接触,男人微微发力,将她推回了原位。
满片红霞爬上了她的小脸。
我是不是在冒烟?丧失了求生欲的宋清音生无可恋地想。
男人的语气里增添了几分意味不明,“你肌无力?共济性失调?脊髓亚急性联合变性?”
宋清音愣了愣,慌忙间摇出了花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刚刚崴到脚了……谢……谢谢。”
男人见她的视线飘忽不定,落在小白蛇身上时,总是一颤。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小白蛇,随意将它扯下,往亭外竹枝上一搭。随后又打量打量了宋清音,这让后者刚松弛的心再度悬起,汗毛倒立。
“这里离澜苑跨越了小半个隐庐,如果你不想再摔了你的古琴或是你自己,建议让你的同伴来接你。”
非常实用的建议,非常好听的声音,宋清音听得耳朵里麻麻的。若是往常,非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劳烦九英或是冰鉴,只是今天……
她又说了声谢谢,转过身去给明九英打了个电话,小声说明了她的现况。
解决了回去的问题,宋清音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