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医生说,香橼今后恐难再有孕了。
一次小产一次生产早已伤了她的根本,因而后面这胎坐得不稳,往后更难受孕了。
香橼闻言有些失落,从今往后,她唯有玉松一个亲人了。
她便更加珍视玉松,她不愿再孤零零的了。
玉松近来却有些反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把玩具狠狠摔在地上,把刚熬好的米糊扣在保姆身上,睡着睡着莫名惊醒然后踢腾哭闹……
请医生来家里看过两次,都没看出什么毛病,给开了些钙片啊鱼油啊,让多给小少爷补补。
补了月余,丝毫无济。
香橼便在玉松房中日夜守护照料,凡事不假他人之手。
她原本回奶回得不利索,又为这事拱上一阵急火,长了满嘴燎泡,一口饭也吃不下。
幸而在她怀里,玉松能安睡片刻,乖乖地吃上半碗牛奶米糊。
香橼便觉欣慰,想着等玉松再好一好,带他回老宅住一阵子,乡下安静,水土也养人。
和致远数日未归,再见时,香橼深陷的眼窝和布满伤口的嘴唇让他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却只对他说:“松儿好多了。”
香橼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不小心扯动了嘴唇的伤口,又冒出血来。
和致远的心便也渗出一滴血。
玉松躺在小床里,睡颜可爱。
和致远揽着香橼回到房中,关上门,转身将她揽在怀里。
双臂有力,胸膛结实,是香橼熟悉的,又陌生的。
陌生的是他身上越来越重的火药气息。
“阿橼,我差点儿死在外头。”
革命党人里应外合刺杀袭击总兵衙门,和致远侥幸逃过一劫。
和致远说得轻描淡写,香橼听得心惊胆战。
她的指尖轻抚过他手臂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却仍是触目惊心。
“还疼吗?”
“还好。”
“我们回去吧……”
“嗯?”
这一句声音极弱,和致远没听清,香橼也没再重复。
她想说:我们回上和村吧,过从前的日子。
翌日新闻见报,香橼在头版头条看到了“匪首”的名字——秦如许。
送走和致远,香橼回房找出自己的病例,医生签字一栏落的都是潇洒的钢笔字,她努力辨认,终于分辨出那三个字。
原来秦医生叫秦如许。
原来他也是革命党人。
如今“匪首”被关押在总兵府,断断是不能活着出来了。
香橼没见识过总兵衙门的厉害,但她在书里看过“十大酷刑”。
她不敢细想。
秦医生被捕,去拿药的小红白跑一趟。
“夫人,秦医生不在,也没交代别人给您拿什么药。常跟他的护士给了我这个信封,写的是‘和夫人亲启’,我就拿回来了。”
和夫人亲启了那封信,看到的却是许的卢的留言——
“五月三日十四时,望江茶楼,万求一见。”
小红不识字,香橼看后便将那信撕了,冲走。
她知道许的卢为何要见她。
许的卢却不知道,她根本救不了秦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