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傩镇街头行人稀疏，薄雾蒙尘，显得格外冷清。
邬一白跟偷得浮生半日闲似的，溜达到傩镇西南角的几处小院落那儿，有一阵没一阵地瞅着院落里的小梧桐树。瞅着瞅着，人不知不觉地接近了一家院落的门扉。柴门关得并不严实，稍一使劲就推开了。街溜子邬一白趁势溜进了院内，一连串动作下来堪称行云流水。
前院无人，林木花草一派被精心养护过的势态，郁郁葱葱。特意修缮出来的石板小路连通前院与后院，邬公子熟谙地跟自己家似的，一闪身进了后院。
后院有人，正俯身修剪灌木，全神贯注得很，并没有注意到猫儿似的邬一白。
“哟，秦大人很有闲情逸致啊。”邬一白不知从哪掏出他那宝贝儿折扇，唰一声撑开了扇面。
那人先是倏地一耸肩，诚惶诚恐地回过头来，微胖起了褶子的脸上登时堆满了笑意：“这不是邬公子吗？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到这穷乡僻壤来啦？”
“机缘巧合。”邬一白不带情绪地颔首而笑，“最近傩镇不太平，都没听秦大人来给我汇报汇报。”
对方更显局促：“这……我琢磨着这事儿也不大，哪能老是麻烦您呢。”
“去年一个走火入魔的鬼修进了镇，没多时就被当地门派联合镇住了，这事你都能给我写出一篇劫后余生样洋洋洒洒的汇报，”邬一白凑近去，压低了声音，“秦真，接连几天，这么多人失踪了，你说都不说一声？”
秦真赔了一脸的笑，迟疑不多时，磕磕巴巴地开口道：“实、实不相瞒，这事儿……是咱门内的事……”
他又顿了老久，忽然一改先前马首是瞻的模样，自嘲一笑：“说白了，不过几家草鸡门派十多年的恩恩怨怨，邬公子于情于理，都没必要插手。”
邬一白垂眸：“秦大人，当年我既然插手了苍断山那事，就没了再脱身的道理了。何况，此事关乎三宗四派的声名。”
“玄派早就倒了，哪来什么声名？”
“秦大人真是敏锐，我还什么都没说，就知道是玄派了。”
秦真一悚。
“怎么说？”邬一白慢悠悠地摆弄起扇子，“我等着秦大人告诉我原委。”
“……邬公子真的想听？即使公子知晓了原委，大概，也做不来什么，不过平添遗憾罢了。”
“洗耳恭听。”
“……事情要追溯到十五年前，从傩镇当地一个小宗门傩远门讲起。傩远门不算什么名门世家，但在当地，因其行侠仗义而闻名。传闻中，千百年前魑魅窟之战，苍断山亦是主战场之一，有不少旧鬼道的遗存，因此，在三宗四派的默许下，傩镇当地自发成立了‘守山人’这一组织，由各宗门依次轮换，镇守苍断山中麓，谨防邪祟下山。
“那年，傩远门门主的千金，名唤停霖，恰值十三四岁，第一回跟着师兄师姐上苍断山，值‘守山’之责，在一次巡视中她意外遇险，幸而得过路的武修出手相救。那位修士是奉三宗四派的命令而来，暗中督查‘守山人’，因而，他也就借此机会在傩远门的守山地小住了半月。”
邬一白握扇的手微颤，几不可察。
秦真长叹一声，望进邬一白眼中：“后来的故事邬公子大概知道一点——那位由沧宗派出的修士，时任‘林梢’总领的椿恒，在那段不多时的相处中，和停霖渐生情愫。”
“但是要论关系，傩远门其实该算在郢宗门下，郢宗掌门千金袁借暖嫁的是时任玄派派主梧璋言。一年后袁借暖三十生辰，停霖奉命前往玄派献贺礼，袁借暖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就向傩远门修书要了她服侍身侧，允诺未来将停霖嫁与上宗门子弟。傩远门自然求之不得。”
“椿恒得知后，连夜赶往傩远门求婚。但是在途径苍断山时，正值合朔，妖邪异动，加上椿恒当时急火攻心，稍有走火入魔之症，妖邪趁虚而入，侵蚀了他的心智。”邬一白沉沉地接过话头。
“是啊。”秦真又叹道，“有的时候，世事际会，的确不是人力所能摆布。玄派离傩镇最近，接到异动消息后，梧璋言亲自赶往苍断山镇压邪祟——也包括，当时已经失去神智的椿恒……请问邬公子，沧宗最后对此事的说法是什么呢？”
“本门执笔记载，‘林梢’第四十八任总领椿恒，私自外出时遭邪祟侵体，被玄派第二十五任派主梧璋言所杀，葬于苍断山麓。”
“‘被梧璋言所杀……’，”秦真轻讪，“两年后，玄派内乱。对此事，三宗四派嘴都捂得格外严，我也不敢在邬公子面前卖弄我的见解。但我没记错的话，袁借暖死于内乱，江湖中不少传闻，说她是被鬼修杀死的。”
“秦大人此言何意？”
秦真不作答，又道：“五六年前，苍断山出事，包括傩远门在内的诸多当地宗门子弟，竟为鬼修。此事引武林震惊，从此三宗四派接管‘守山’一职。‘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当年那些盛极一时的宗门旧址，如今也就剩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