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山野草莽,不敢同公子相较。”
穆易此言一出,场下人丛里自然嘘声一片,其中一马当先的更是刚被那锦衣少年缴了兵械的和尚与胖子。忽然台下有一北方口音的少年愣愣问道:“比武招亲的规矩是怎样的?”
那站在台上的公子闻言微笑道:“正是了。令嫒手底下的规矩,倒要请教。”
众人向下一望,见那出声的是个年不过十七八、浓眉大眼的少年,虽着汉装,编发颇似蒙古人形貌;同台上的少年公子一比,显然又是两样人间了。穆易心下无奈暗叹,只得将“三十岁以下未娶妻者”云云又说了一遍,心知这小少爷是铁了心要与女儿放对比武——这里既是金国中都,对方又显然是出身非宦即富的人家,此番是为消遣还是真为招亲,却难说得紧了。
说不得路人纷纷起哄,那公子听罢却只望了红衣少女一眼,问:“你们比武招亲已有几日了?”穆易打拱道:“经历七路,已有大半年了。”公子又问:“天长路远,何以安歇食宿?”穆易未料到一个富家公子会关心这个,一怔道:“小人父女招亲之余也做打场卖艺,总算江湖上朋友抬举,将将能攒得盘缠。”那公子点头,言下仿佛微作叹息:“如此甚是辛苦。令嫒既是烟雨江南闺秀,何苦来这风雪漫漫的大金中都?”穆易大感意外,抬头眇了一眼那少年,默然不答。锦衣公子又向那红衣少女微微一笑:“素闻江湖险阻,难道七路豪杰竟无一个能胜得姑娘一招半式的?”
穆易本不待如何,听闻此言却在心底打了一个突,暗想:莫不是这金国小子欺我大宋中原无人?一时勃然生怒,忽然说道:“想来武艺高强之人,不是已婚,就是不屑和小女动手。公子若是必定想要讨招,小人父女倒也愿意请教!”
那公子微笑:“如此甚好。不知是姑娘动手,还是大叔下场赐教?”穆易怒道:“正不欲我女儿与你这小金狗撕虏!”纵身一跃疾扑向前,双拳劈头作“钟鼓齐鸣”往对方两边太阳穴道打去。
“小心!”台下蒙古编发的少年脱口而出了一句警告。其实穆易此招看去骇人,终究顾念那公子的身份不敢使实——若是有武功底子,只要稍微侧过头,想要躲过轻而易举;如其不然,则正好将他轻易打发了去。可是就在穆易即将确认自己拳头打中的时候,少年却做出意想不到的行动,让中年男人大吃一惊。
少年并不闪避,只拧过身躯,左掌往外穿出。双方的两手就像是拳击中的交叉反击一般彼此交错。转瞬之间,锦衣少年那意外筋骨结实的有力手指已缠上穆易的右手腕,昂然挺立的修长身躯像条蛇般揉身一弯,就这样穿过穆姓中年人的右臂下方。下一刻,少年用一种类似让负伤者搭肩的姿势把穆易的右手扳在肩后。
在突如其来的震惊和耻辱感之中,穆易发觉白己被对方富家公子的谈吐、以及秀雅外表所带来的先入为主的观念给欺骗了。锦衣少年侧边的身躯紧靠在穆易腰际的同时,他的右手肘在穆易的鸠尾处一撞,同时左脚用力扫开穆易支撑重心的腿。这一招『六大开顶肘』使得干净俐落——事实上,从少年抓住男人的手腕之后,所有动作都在瞬间一气呵成。
穆易被狠狠砸到地上,根本无法采取防御姿势。脑中却不由得怔忪:这少年既有如此武艺,必有名师教导,可是居然对区区卖艺之人这般不留情面!更让他感到耻辱的是,这一摔之下的冲击力道竟让他一时间全身麻痹无法动弹,半晌才感到胸口受到肘击冲撞的剧痛。耳边只听到女儿原本娇嫩的嗓音气得嘶哑:“我和你拼了!”以及台下那个浓眉少年的奇怪自语:“咦,这是蒙古摔角的‘骆驼扳’?”
原来台下的浓眉少年正是自幼生长于蒙古的郭靖。他此时方十七岁,已因救驾之功被成吉思汗封了金刀驸马,又受大汗之命潜入金国伺机刺杀赵王完颜洪烈。这几日方才告别六位师父,辗转进入金国的中都燕京,恰巧遇上了这比武招亲的风波。此番看到这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锦衣公子,心下倒多是惊叹对方气度武功。虽然见他出手伤及长者,未免非侠义之所为,然而一来郭靖本来懵懂,却也感觉这两方各自言语隐有古怪;一来他自小惯看蒙古摔跤,原也并不如何在意齿序,是以不觉大谬,只在心内暗想:这位大叔已经这般年纪,又是为了给女儿招亲,他怎的也不知顾念人家老父的心意,即便胜了又怎么好跟姑娘成亲呢?
那红衣少女却当真一时脸色煞白——即便初时见那锦衣少年品貌颇有芳心暗许之意,此刻见他出手伤害父亲,又怎能轻轻揭过?更兼那少年几下言语试探,似乎确是切中某样隐秘……
台上的公子依旧微笑,这次却既不向少女也不向旁人,只是冷然望着倒在台上的穆易道:“身在金国中都却骂人金狗,若被听闻,怕是对不起贤父女辗转七路的风霜。大叔的气性,未免还是收敛一点的好。”穆易父女心中俱是一震:他果真是金人!
穆易被奔过来的少女颤巍巍扶起,此时一伸手臂,暗暗拦住想要上前拼命的女儿,强自镇定道:“小人父女别无长物,只剩一身武艺勉强谋个生计,便吹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