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到神志不清的时候才肯叫我名字。”“……我没有神志不清!”——就为这一句嘴硬的否认,岫野椋被摁在地毯上做到差点哭出来。事后他们盖一条薄毯子躺在地上,奢侈地在昼日里相拥昏睡,直至黄昏的日落透过窗帘笼罩住弥漫着餍足气息的小小居室,那时,下了一日的雨堪堪停歇。
岫野椋打了个哈欠,听见折原临也问她:“小椋,高中你救了九琉璃那次,从岸谷家的研究所里出来,我送你回家的时候,你还记得我那时说过的话吗?”
她一下子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记得。”“好,”他好像很欣慰,“你不要忘记。”
岫野椋想说她怎么可能会忘,她恐怕一辈子都会记得。而折原临也没有等她的回应,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呢,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说话真真假假,掺和得厉害,有的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十句话里大概九句都言不由衷。但那一句话,我是当真的——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小椋都要记住这一点。”
岫野椋沉默了片刻,才犹豫着问道:“您要……离开我了吗?”折原临也露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谁知道呢。”“这句也是言不由衷?”折原临也的回答仍是意味不明的:“我不知道。”
岫野椋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然后略显沮丧地把脸埋进他的肩窝:“明明我都那么纵容学长了,您还是这么……您是特别缺乏安全感的类型吗。”折原临也开心地揉乱她的头发:“哈哈哈,不,那你倒误会了。不过就私心来说,我的确还想让小椋再多纵容我一点呢。”
折原临也抱着岫野椋,感觉到自己确实如愿得到了她的爱,抑或是从十六岁起她就并未吝惜过她的爱,不过是他发现的时候已迟了多年——有岫野椋在,但凡他想,他随时能离开神坛回到人间。只是人世的爱河骇浪滔天,于孤独之中的神而言不啻深渊所在。
折原临也望而却步地叹息,再多爱我一点吧,把全部的爱都给我。
给神涉入爱河的勇气,给他粉身碎骨也能甘之如饴的妄念。
一切都要赶在雨季结束之前。
……
“小椋,晚上吃火锅好不好?”“您清醒一点,现在是夏天。”“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想吃火锅啊——新罗他们之前好多人开火锅聚餐会,居然没叫上我,超让人怨恨的啊。”“那多半也是因为学长又做了什么要命的烂事,岸谷学长他们才抛下你的——要不然就是根本没人在乎您吧。”“……这,这么说也太过分了,我好难过啊,心都要碎了啊……”“别演了,起来,出去买食材。”
买了多到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的食材,为了所谓的气氛甚至还搬出了几乎没怎么用过的被炉,在梅雨季里把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岫野椋完全不明白折原临也高兴的点在哪里,但还是陪他吃了一晚上,更多的时候是在听他喋喋不休地闲扯,最后两个人就窝在被炉里乱七八糟地睡过去,第二天早上起来双双感冒。
两个人都感冒之后日子就过得更加懒散,除了吃饭吃药恨不得一整天腻在床上,岫野椋病恹恹地想,确实是不妙,别说折原临也的斗志要被消磨掉,再这样在他的身边躺下去,她连作为一个社会人一本正经活下去的意志都要被消磨殆尽了。想归这么想,即便上一秒还在心里埋怨自己对折原临也喜欢得有点过了头,下一秒折原临也勾一勾她的尾指,她就又翻过身去抱着他继续昏睡,在梦里反省自己好没原则。
等感冒都痊愈了,东京今年格外漫长的雨季也就快要结束了。
雨点打在被十二根伞骨绷紧的伞面上,琳琅作响。伞檐下起伏的景色一片模糊,像是一片片略带透明的灰蓝色光斑拼贴在一起。岫野椋垂下视线,折原临也黑色外套的绒毛滚边被笼罩在并排的另一顶伞面下,随着步伐左右摇摆。岫野椋一边听折原临也说话,思绪不知是第几次瓢回了六年前的某个傍晚。那时折原临也说,他想为她实现她的愿望吧。她又想起折原临也前些日子忽然旧事重提,说这话他是当真的,并非言不由衷;他还说,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记住这一点。
岫野椋不太明白折原临也是什么意思——在她坦白了她还留着岫野溟的枪,永远也不可能真正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之后,他为什么要重提旧事呢?他又在意指什么?
折原临也究竟知不知道,对于岫野椋而言,这个正在迈向终结的雨季,就是她二十年来的人生中,除了那可贵而已然破碎的十六岁外,最接近她所渴望的日常的时刻?他是根本不曾领会,还是装作不知?岫野椋觉得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折原临也对她说那些话,意味着他终究决定要在尚未命名的某一天离开她。
“……喂喂小椋,我讲了那么多你好歹给点反应嘛,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抱歉……稍微走了会儿神。我有在听,您继续。”
——那应当就是今天了吧。岫野椋突然感到一种无从破解的绝望淹过她的喉咙,这种绝望并非诞生于折原临也的离开,而是被她对他的爱日夜浇灌起来的。要是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