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要给宋员外的儿子配冥婚。我躺在屋顶,一边喝酒一边听他们谈话,听着听着,忽然就计上心来。”
清无先是化身方士,假装与那宋员外偶遇,为他请神算命,轻轻松松便猜中了他忧思过度之事,并承诺会为他家那位故去的公子找到一位鬼新娘。
原本他是打算用自己的纸扎人蒙混过去然后骗点银钱就溜的,怎料,这宋家的管家,竟说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
第一次来到那姑娘家中,清无便了然了——家徒四壁,家中更有弱母幼弟,娘亲积劳成疾,全靠其父一人支撑,而且这姑娘自身不仅聋哑,还瘸了一条腿,他们进门之时,她还在忙前忙后的做饭浆洗,只是看着脸色很不好,病了的样子。
知道那姑娘听不见,宋管家索性放开声,和那个姓张的农户,谈起了结亲之事,一提起结的是阴亲,那老张不由面露难色,其妻也轻声反对,宋管家却说:“这是好事啊老张,我们家主出的聘礼可不低,何况把闺女嫁过去,她的吃穿起码不用你们管了,那些聘礼,你拿来给嫂子看病,再给那小的留着,简直一举两得啊。”
老张蹲在墙角,一言不发,那妇人便道:“您这话说的,别的便罢了,我们这好好的姑娘,送去给人......,这我家,今后在村里还怎么活。”
“嗳呦,我的嫂子,你看看老张,一把年纪了,天天干那么重的活,一个人,四张嘴等着吃呢,面子?面子能让人吃饱?而且家里,还欠着外债吧。”
妇人咳嗽了几声,不再言语,本来他们夫妻二人几亩地,日子也算凑合,谁知这几年她的病属实是把家里快拖垮了,老张为了来钱快,日日往城里赌坊跑,赌到现在,不知欠了多少银子,如今姑娘一天大似一天,小的也长得飞快,这——
“干这事,有损阴德。”老张蹲在一旁,闷闷地说道。
宋管家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转而道:“怕什么,老张,你在城里也这样畏手畏脚?况且我家家主如今请来了一位高人,给你家做做法,没有不灵的。”
意识到是在说自己,清无忙答“是”,就在这时,那姑娘端着刚烧开的热水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就开始比划着什么。
清无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旁的妇人笑道:“冬儿看刚倒的水你没喝,这个碗是新的,你们一路过来肯定渴了,喝点水吧。”
面前的小姑娘脸色苍白,满面病容,捧着一碗水的手上满是冻疮印与藤条印,却仍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一双圆圆的眼睛十分可爱——
这双眼睛,到让他想起瑶音了。
临走前,宋管家又劝了几句,拿着一两银子,说什么也要老张收下先给老婆孩子看病,老张推搡半天,还是揣进怀里了。
又过了几日,宋管家回府说,荒村的老张想通了,同意把女儿嫁过来,那一两银子第二天就被他赌光了。
“赌鬼一个,我就知道他迟早得答应。”宋管家私下和清无说道,“要不是看他女儿水灵,就这种事,那都轮不到他。”
清无笑着没有接话。只是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在宋家的所见所闻,她若真嫁进来,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再想到那双和病容不符的双眼,不知怎地,他竟少见地、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思虑再三,他找到宋员外,告诉他若真想儿子泉下安宁,不再乱了他的财运,便不能娶个活人回来,最好是鬼配鬼,这样最直接有效。
他收留过不少孤魂野鬼,这冥婚他用几个纸扎人也能糊弄过去,本就没想过用活人去结亲,他虽是妖怪,但也知道人死后这一世便是彻底的完结,那公子去世四年,如今魂魄早已转世投胎,更何况结阴亲这种事,听着玄乎,其实毫无根据根本办不成。
清无本意就是要断了张家的念头,救那姑娘一命,却不成想两日后那张家居然回话说,姑娘得了急病,已经快不行了。
“瑶音,虎毒不食子,你说人为什么会吃人呢?吃的,还是自己的亲骨血。”
瑶音默不作答,清无接着说:“我赶去之时,她已然油尽灯枯了,不能言语但好像也知道最近发生的事,眼里满是痛苦与惊恐,我虽是妖,但在人界久了也通人性——”
“所以你想带她走是吗?”瑶音为他敷好草药,静静地看着他“不是拿她的魂魄修炼,你是想带她离开那里。”
清无垂下头,苦笑了一声:“主上说的对——‘人间炼狱’——凡人的人生真是苦短,这样做人也没多大意思,不如不为人的好。”
“但是,结果你也看到了,好巧不巧被那个城隍抓到了,现在炉子也丢了,我也重伤了,这个打算怕是不成了。”
他看向坨峨县的方向:“听那个城隍的话,她必定会找我解开她的魂魄,可是啊——”
“可是除非你死了,否则那个亡魂,一直都会和你束缚在一起。”
瑶音缓缓起身,留下一个装满仙草的包裹后又隐藏了自己。
“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走,那便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