辘,伸手接过,只觉它夜中芳香更甚,食之甘甜,任世间什么也比不上。杭右有人陪伴壮了胆,对她说起了方才见闻的游魂,平春皱了眉,指尖几乎掐进香芋里,快忍无可忍时,手中剩下的两口啪嗒跌到地上。
杭右见她脸上异样的神色,又被吓得面无人色,以为身后不详,平春伸手接住几乎奔入怀中的男子,她静静望着窗外,只说:“又下雪了。”
杭右悄悄扭过头,果见如此。
园中几日不见白昼,梅岭夜夜的雪变作十二时辰不停息的怪物,积雪一尺变作两尺,势头渐渐可怖。杭右哭倒,不肯吃平春递到嘴边的芋头,平春无奈,拿起自己的一份,送入口中,杭右哭了满脸泪花,悄悄抬起头望向了她,平春咀嚼地艰难,两颊鼓鼓塞塞,终是停了下来,四目相对良久,杭右掩嘴作哭相,实则偷偷藏着乐,因为终于看到她也吐了。
平春擦了擦嘴,建议趁还未被雪活埋逃出去,摘些荷塘的莲蓬也好,树上初熟的果子也好,杭右听毕爬起来便走,但仍是怕鬼,冒雪跋涉半晌,先折了两根较粗的桃木枝,一人一手戒备而去。永夜无主的亭台楼阁奇花异草乃为鬼怪乐土,鬼哭狼嚎,肆意者横着走,提头走,倒立走,旋转走,垂吊走,漂浮扮仙人走皆有之。杭右冲平春眨眼示意,扮鬼行走,隐于鬼群,方是保身之策,平春呆了一瞬,心下又怕得很,紧两步跟上,只好学他翻眼吐舌趔趄前行。
拖行至老树下,眼前骤然倒吊下的鬼脸甚怖,平春肝胆俱裂,惊叫一声瘫倒,杭右早听见动静,不敢在树下久留,三步两蹦跳出,那小鬼收了脸隐身,平春满面泪痕瘫在原地,只不敢动,树上小鬼又施展了两次,见凡人傻了一般,见也无趣,挪到树顶,身形又隐。杭右屏息奔了过来,扶持平春,附耳悄悄道:“我冷眼旁观,仿佛都不是害人的。”平春张口才知哑了嗓子,便哑道:“再来几次,我也没命了。”说着,天才亮了,二人眼睛一痛,天旋地转着飞到了树上,砸了那鬼稀碎,费了一时凝聚。
杭右稳稳抱着枝干,又来,叹息道:“习惯了。”
门外三三两两,来了几人,打量着殿阁峥嵘,仙草奇木居多,大约是人间一等的清贵所在,大咧咧进来一瞧,公侯不在,野猴称家,竟弄得乌烟瘴气,群魔祟祟,好似怪离变幻的窟穴一般。
平春二人尚在树上,看着他们走来,背上凉飕飕地起了冷汗,一股冷气拂在背上,在那处似嬉笑似苦恼地生了一些尖锐细薄的声音:“骚气远远的就来了。”他翻浮起来,钻入了两个活人中间,不顾人家皮白肢冷,只埋了头,幽幽恨恨:“厌烦这个味道。”
那几人游园罢了,不料见着参差不齐的游魂碍眼,那一干原主也看不惯这些初入人世自狂自大的野物,两下喊打喊杀起来,只如夺地争盘,定要分出个高下。树上的东西蹿出,毫不犹豫飞去战场,二人窝在枝叶中,诟骂里听闻今夜已是中秋,皓月也争,桂酒也争,亭池也争,种种累累,不可停歇。
大门已敞,好奇者争相进来,园中一时喧喧嚷嚷。
这里原来每早飞来一群雀鸟,化作人的女孩儿,拾起洒扫之物处处清理,最爱扫花扫落叶的活儿,晨间嬉笑着热闹一回,方结伴化鸟飞去。园中向来无人,只是偶尔闯进来觅所安身或是误打误撞迷入的,她们撞见了皆不多加理会,仿若这些个皆是养在园中的猫啊鹤的寻常活物。
许玉住在临溪的青萱馆,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活水,依山曲折下来,院前梨花堤下溶溶流过,春情常在。
每夜宿于此时,知道她们来了,日间启窗,看见她们欢笑作乐,个个轻盈洒脱,许玉不觉连呼吸也放轻了,生怕惊吓到她们,因她们扫累了时也有趴在池边看鱼的,那鱼个个艳丽肥大,她们自是喜欢;也有斗草撷花的,沾了露水白霜,叽叽喳喳,好不欢乐。
园中唯有日月轮转不变,今夜还是秋天的月亮。
“你知道今夜月明风清,开园夜宴如何?什么恩恩怨怨,一杯了事。”
子兮与许玉说话,致使园中一时静了下来,仿佛无人之境。
子兮知晓红尘里的种种快乐事,修来的无情寂寞之眼倒映了天境人间的自有所有,许玉自入人世以来,已见过无数双眼睛,便骤然明白了她的与众不同。入夜,园中各处灯火比往常明亮了许多,衣冠楚楚者往来不绝,园中高地薰风阁赏月正妙,楼中开门,水廊立桥,水上建明镜台,可赏皓朗明月,观清辉满园,是个绝佳所在。
掌灯时分,杭右与平春下了树,虽觉此处热闹太过了些,灯火千盏,摩肩接踵,谈笑喜乐不绝,人影依旧重重,倒是稍微平复了心情,他们遥遥终又见着了许玉,更是放下心来。
子兮含了一只嫣红青梅。
平春看着往来的人,时时提着一颗心,瞧着他们似人非人,个个穿得极为正经,嘴脸极为古怪,行经的时候粲然一笑,回眸又生离。台下水廊飘闻笙箫,美如仙乐,平春回过头时,看见华服丽影的人群正望向了台廊乐章,激起欢愉。
她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