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封闭在了天使城里,只能等待十五分钟一班又一班的五线电车。
我和双冬站在人群里,努力地往前张望,企图从长得没有尽头的队伍和一排排后脑勺里瞥见五线电车的身影。
高密度人群,密集场所是我的噩梦。我在人群里无法呼吸。
我有种预感,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偶然。就好像这个事件只是推倒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掀开了世界崩塌的一角,从此,这个世界开始加速坠落。
我时常有这种感觉,最近这种感觉尤甚。
过了大概两班车左右,我们终于来到了前排,第三班电车即将到达。双冬松了口气,小声地对我说:“好不容易来一趟音乐节……”
我安慰她:“下次还会有的。我下次还陪你来。”
双冬“嗯”了一声。
我们听到清脆的电铃声响由远到近,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五线电车缓缓驶入站台。就在我们准备跟着人群上车的时候,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尖叫。
我和双冬纷纷回头,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人群里倒下了好几个人,和刚才在音乐节出现的情况一样,都是口鼻冒血,不断喷涌出大量的血液。
恐慌像瘟疫一样迅速在人群中传播开来。人们纷纷开始尖叫,拥挤,往出口处涌动,在骚乱中,我紧紧地揽着双冬的手,在人潮中艰难往前挤,我感觉旁边的人群不断往身上压,几乎把我挤成了纸片。
我朝双冬叫道:“跟紧我!”
双冬点点头,她脸色有些苍白,紧紧抿着唇,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但那时候我并未注意那么多,只是牵着她的手臂,往电车方向挤。此时此刻的人群就像是疯狂的无人驾驶列车,只顾着往前横冲直撞,完全没有目标和方向,一个人疯狂起来是异类,但一群人的疯狂,是正常。
我们一直被挤到了电车门边,在拥挤中,我被迫放开了双冬的手,眼看着我的脚马上就要踏上电车车门,就在这时,电车的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我眼睁睁地看着电车的门在我面前关闭了,双冬瞪大了眼睛,想伸出手触碰我,但是电车的门已然关闭,我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载着双冬的电车呼啸而过,直奔向远方天边的那方玫瑰色的晚霞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我和双冬暂时分开了,但是我们还可以随时联系,并且双冬应该会直接回家找我,我安慰自己问题不大,然后打开手表想向双冬发讯息的时候,讯息界面却显示一片空白,这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paradise在刚才的事故里暂时崩溃了。
我们的通讯,交流以及一切活动全在paradise上进行,没有了paradise,对我们的生活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我只好重启备用系统,用最原始的方式——手机,给双冬之前的号码发了信息。
「To:冬:我乘坐下一班五线电车回去,在我家汇合。From:桃子」
发完信息之后,我站在站台前焦虑地等待下一班电车的到来。
此时已近黄昏,天边霞光万道,紫红色的晚霞凝固成整齐的方块状,像颜色鲜艳的玫瑰色果冻,瑰丽的晚霞排成鱼鳞状,从遥远的天际一直延伸到头顶,颜色由浅逐渐变深,像是末世之前最后一曲壮丽落幕的残响,此起彼伏,纠缠不休,在层层叠叠云层缝隙里透出的夕阳爆发出几缕无比耀眼的光芒,紧接着,就载着满天晚霞坠入无边的黑暗中去了。
很快的,我就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清脆的电铃声响,电车露出一截隐约的轮廓,从远方驶了过来,像是从无垠霞光中飞来。
正在我打算往前进一步的时候,我的身前忽然擦过一个黑色的人影。
我本来并没有注意到他,直到他将一张纸塞到了我的手里。
指尖接触到了陌生的触感,我竟不由自主地将那张纸接了过去,然后愣愣地抬头望去,匆忙之中,瞥见了一双眼睛。
他穿着一身黑,戴着黑色口罩和黑色鸭舌帽,唯独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竟带给我熟悉的冲击感——也有可能是那双眼睛太过令人难忘,眼尾微微上翘,睫毛很长,但是锋利的眼型却像一把线条流畅的刀,让他的眼神又显得锐利,像盯着猎物的鹰隼,他的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他眼神里似乎带着某种暗示,又有种志在必得的掌控感。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又迅速消失在了我眼前。仿佛他只是个擦肩而过的人。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往四周张望,可是周围只有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们,再没有他的任何身影,仿佛一切只是我的一场错觉。
可是,我手上的这张纸告诉我,这并不是错觉。
我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在注意这边,才敢把纸张开看了看。
上面画着一只叼着绿叶的小白鸽,上面的字很简单有力,只写着:「P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