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高氤和周诏怎么也不可能十来天,半个月的碰不上一面吧。
但这好事,就这么凑巧,让高氤碰上了,她不知道周诏在干嘛,也不需要知道,只要不碰上周诏,她的日子就能每天都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美中不足的是,楼上的吵闹声,东西砸在地板上,碎裂的砰砰声,一个礼拜至少会有上那么一回。
高氤手里拿着一块被水浸湿的抹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餐桌上掉落的白色墙灰。
她抬头看看头顶斑驳的灰白色墙壁,墙灰掉的厉害,有好几块地方,墙灰掉得干净,露出了里头的红砖头和灰色水泥。
高氤走到阳台,拧开水龙头,冲洗抹布,脑子里有些神游。
砰砰乓乓的声音还没有完全消失,高氤不合时宜地想到,周诏的裤腿断了一截的裤子,破旧的鞋子,破洞的袜子。
她想,周诏的衣服总是穿得这么破,是因为他的钱都花在了买家具,买杯子,买碗筷上面了吗。
庞女士出手很阔绰,她的女儿,这次期末考试进步很明显,特别是物理和数学。
为了聊表心意,庞女士在支付这个月薪水的时候,额外给高氤包了一个鼓胀的红包,美名其曰:你没手机,我家娃娃不好联系你。
那笔钱,高氤到底还是没有拿去买小灵通,她都存起来了,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还没过一个礼拜,那笔钱和还热乎的一个月的薪水就派上了用场,并且,不出三天就全用完了。
这趟去荷城的火车上的乘客不多,至少高氤没有产生任何不适,它既不拥挤,也没有什么难闻的臭味,如果可以把邻座的大叔身上飘散的若有似无的汗臭味忽略的话。
高氤的位置是靠窗的,蓝色的带着黄色油渍的小窗帘被不知道是乘务员还是乘客卷起来了。
今天的日头很晒,天很蓝,云很白,风很清,青砖灰瓦的房子坐落在空旷的绿色平地上,田野里的禾苗翠绿翠绿的,风一吹,它们尖尖的小脑袋都争先恐后地歪向一边。
旱地里,有戴着手工编织的草帽子的老头,□□着黑油油的精瘦后背,弓着腰,在土堆里挥舞锄头,他的脊椎骨像一根弯曲的鱼刺。
出租车上的味道很难闻,皮革车垫的橡胶味混合着耐人寻味的屎尿味,臭气熏天,高氤胃里的酸水翻涌着滚到嗓子眼。
车窗是打开的,热浪扑面而来,水泥路面上喧腾的尘灰像一块腌臜的抹布,迎着风,飘落在高氤充斥着汗水的脸蛋上。
高氤睁不开眼睛,她用手重重地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红彤彤的肉都抹变形了,皱巴巴的挤成一坨。
手心里的皮肉泛着一股酸腐味,从脸上抹下来的汗水很浑浊,是灰黑色的。
司机的后视镜调的不规范,至少当高氤把脸上的一绺碎发别到耳后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坐在后座的自己,可以看见后视镜上出现的熟悉的脸蛋。
眼睛是眯缝着的,两道稀疏的短眉罕见地连在了一块,鼻头上的嫩肉起了褶皱,人中上有一道可疑的汗水的痕迹。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干巴的嘴唇上没有被唾液濡湿的印记。
医院里的消毒水的味道,顺着每一次呼吸,扑进鼻孔里,扑进胃里,胃里的酸水便像起了催化反应一般,滋滋地冒着热气,沸腾着翻涌到嘴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呕——”
高氤没忍住,她扶着医院里冰冷的墙壁,弯着腰,对着垃圾桶,止不住地干呕。
那个垃圾桶里的垃圾满的都溢出来了,一股隔夜饭菜腐烂的酸馊味孜孜不倦地往高氤鼻子里冒,她的鞋尖碰到了一小撮垃圾,是一包没吃完的酸菜,红艳艳的油水流在了鞋面上,很难看。
有一个倒三角眼的老太太,捂着鼻子,皱着白花花的眉,嫌恶地瞟了一眼虚弱的高氤,把一份里头还盛着热汤的泡面盒扔进垃圾桶里。
啪——
很杂乱的响声,垃圾桶里瘪下去了一个几不可查的小凹洞,那个泡面盒霸道地斜躺在凹洞了,盒盖子是没有完全撕扯掉的,现在盖子微微翘起,冒着牛油香味的一滴热汤从盒子的白色边缘小心翼翼地往下滴。
高氤的膝盖上方一寸多距离的皮肉上,有一种濡湿的,黏糊糊的温热感。
她低头,发现牛仔裤的那一小块布料都变成了黑褐色,它的周围还有许多一小块一小块的不规则油渍圈。
体恤衫是蓝白色的,下摆处有一小滩黄油油,黏哒哒的油渍。高氤用大拇指在上头揉搓了一下,擦不掉,指腹上的皮肉也沾染上一抹油乎乎的印记。
她其实是很蒙圈的,事发突然,或者说,她压根就不明白老太浓厚的恶意出自何处,她的身上戾气太重了,高氤感到些许不适。
高氤疲乏地站直身子,平静地看着老太的背影,她应该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吧。
不然怎么会不时骂骂咧咧地回头看着高氤呢,高氤是在那个时候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