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从胳膊上抬起来了,她敛眉从彭鸫手里接过纸巾,仔细地把脸蛋和手擦干净,包裹着臭蚊子尸体的废纸,被她团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彭鸫不着急,他对高氤总是有着足够的,惊人的耐心。
高氤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挺温柔地解释道:“宿舍挺好的,更方便。”
林颂就是坏心眼,即使贺玦义正言辞地表示,贸然出声是会被彭鸫教训的。
他还是露出一个招牌的,人畜无害的笑脸,坏笑地催促道:“哥,快点,就等你了,再磨蹭,人高氤同学都赶不上食堂热乎的饭菜啦!”
彭鸫面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晕,他不自然地转转眼珠子,看看别处,歉意地说:“抱歉,我……我耽误你时间了。”
高氤突然小幅度地歪着脑袋,微笑地看着彭鸫红润的双颊,指指教室门口的那一片暴露出来的衣角,说:“彭鸫,你的脸好红呀,比外头的晚霞更好看。”
彭鸫的眼睛保持着僵直的状态,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咚咚乱跳,好似迫不及待地要冲破肉壁,跳到高氤眼皮子底下。
高氤讶异地看着他的脸蛋变得越来越鲜红,似乎还在往外滋滋地冒着热气。
彭鸫是被林颂半推半拉地拖离教室的,高氤亲眼看着他同手同脚,懵懵懂懂,不在状态地听从林颂的指挥,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走廊拐角。
篮球场周围的铁丝网,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已锈迹斑斑,略显老态。高氤去食堂,会经过篮球场,她走在铁丝网外围的林荫小道上,心情还凑合。
彭鸫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感觉。以前,也不是没有和周诏一起打过篮球。甚至,接触较频繁的时候,他还跟周诏一起打过配合赛,当时,俩人配合得还是挺有默契的。
但这一切,终究只是过往云烟,随着高氤的介入,深埋在尘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欺辱,就像一把铡刀,利索地砍断了他们之间可怜的薄弱交情。像一根如鲠在喉的鱼刺,拔不出来,逼得彭鸫只能混着血咽下去,在食道里,刮的血肉生疼。
没妈的孩子,总是对穿着没啥讲究,数九寒冬的天,屋檐上滑溜溜的冰棱子还没有一丝要融化的迹象,冷风吹在脸上,手背上,就像刀子刮在血肉上,死冻死冻的。
周诏穿着一件单薄的,被风吹大的黑色短袖,两条小麦色的,青筋鼓胀的胳膊就那么赤条条地暴露在冻死人的冷冽空气中。
彭鸫跟着林颂他们来到这的时候,篮球场还比较冷清只有零星几个高大活泼,不太熟悉的男生百无赖聊地,懒散地拍着手里看着似乎有些瘪气的篮球。
周诏和杨献他们几个,是中途加入的。彼时,彭鸫已经因为剧烈运动而大汗淋漓,双颊通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头发被汗水溻湿,头顶哧哧地往外冒着热气。
高氤路过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彭鸫站在一棵高大的,繁茂的树枝俏皮地跃过铁丝网,伸进场内的梧桐树下。
周诏远远地接住了杨献扔过来的沾着些热气的球,双手举过头顶,在林颂的眼皮子底下,轻轻松松地跳起来,帅气地投进一个弧度漂亮的三分球。
他的上衣很单薄,衣服布料轻飘飘的,风一吹,便掀起了衣服的下摆,露出了肚子上嫩白,紧实的皮肉。
高氤听见右手边,不远处,站在彭鸫身后的几个女生,害羞地捂住嘴巴,大胆地,试探地惊呼出声。风一吹,吹落了梧桐树的叶子,也把她们的窃窃私语吹进高氤的耳朵。
周诏的眉头紧锁,目光忧郁,好似心里总有一团烦乱的麻线纠结成一团,结结实实地,不管不顾地缠绕着他的心脏。线是细长的,肉是软乎的,线一绕,血肉便变得鼓胀难看了。就好似周诏现在难看的面色。
他的鬓角被汗水濡湿了,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硕大的汗珠,一颗霸蛮的汗珠流到眼角,流进眼睛里,热辣辣的,刺得眼睛生疼。
两个女生站在彭鸫的右手边,没有穿校服,长长卷卷的头发披散着,像两道不规则的,变扭的黑色瀑布。
她们摸了脂粉的双颊红彤彤的,水润的大眼睛期待地注视着越走越近的周诏。
周诏的脸色还是那么臭,他从其中一个女生手里拿过那瓶矿泉水,语气生硬地道谢:“多谢。”
女生葱白的嫩手捂住脸蛋,银铃般快活的笑声从她们樱桃般红艳的小嘴里溢出来,害羞地跺跺脚,迈着小碎步,叽叽喳喳地走远了。
周诏没有喝那瓶水,而是粗鲁地拧开瓶盖,仰面把冰冷的水一滴不剩的,全倒在脸上。洁白透明的冷水,砸在通红的脸颊上,顺着下巴,流到脖子上,流进胸膛,洇湿了单薄的衣服。
彭鸫小口小口地喝着自带的保温杯里泡的,枸杞红枣热茶。
林颂玩累了,鼻孔撑的老大,呼哧呼哧的往外喷着如烟似雾的热气。他的右肘搭在彭鸫的肩膀上,随意地瞥了一眼周诏,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感概道:“哥,周诏这人,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