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等(二十三)(1 / 2)

与盲女的歌声同步响起的是张起灵的脚步声,他在每日训练完成后,会走过来坐在门槛的另一侧,和张玉言像两个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今天依旧是凄婉的唱词,张玉言细听了一会儿:

“空守云房无岁月,

不知人世是何年。

望断云天人不见,

万千心事待谁传?

也曾梦里来相见,

醒来但见月空悬。

明月还有星作伴,

可怜我孤孤单单恨无边。

恨无边,情无限。

手执金梭重如山。

织出红云血泪染,

织出白云泪已干。

但愿白云化素笺,

片片纷飞落人间。”

听得多了,张玉言渐渐察觉出不对来,便问旁边的张起灵,“这是什么曲?”

“大约是采茶调。”张起灵回道。

“采茶调?”张玉言皱眉,稍微回忆了一下,便和上一世的黄梅戏对上了号,再一合计歌词大意,对从前略有学过的黄梅戏稍记起来了,便问道:“唱的是《牛郎织女》?”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张玉言深深叹了口气,这是在内涵她是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吗?她以为这姑娘是个洒脱的,还真是想多了。

而这几日每当盲女唱歌的时候,张起灵都会来门口坐着听,这么喜欢听人姑娘唱歌吗?这么一看她还真有点像拆散情侣的大恶人了,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扔了块砖头。

虽然她暂时失去了光明,但从先前听到张起灵坐下的动静,大概知道张起灵的位置和坐姿,于是她踢了一脚张起灵的腿,问他:“我是谁?”

张起灵沉默了,估计是在纳闷她为什么问这个,过了会儿才回答:“张玉言。”

张玉言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在盲女停下歌声的当口唱道:“他既能唤出我织女名,不是牵牛又是何人?”

在张玉言唱完这一句后,隔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未曾有动静,因此她冷笑一声,又踢了一脚张起灵。

这一脚把张起灵踢蒙了,连呼吸声都停了一瞬,接着问道:“我得罪你了?”

“我是不是该叫张大郎?”

张起灵还在懵着没回话,这时她听见张海楼道:“小宁,放着我来。”似乎是药熬好了,张海楼从张应宁手上抢过药端了过来,然后是渐近的脚步声,待走到张玉言身边,出口便是矫揉造作的女声:“来,大郎,该吃药了。”

张玉言接过药一饮而尽,伸手捶了张海楼两下,“你少贫。”

显然,张海楼接到了张玉言的梗,而张起灵没有接到,因此他感到与两人有些格格不入,见张玉言喝完药,抬了抬手示意张海楼拿了空药碗赶快走,哪成想张海楼接过药碗,“嘤嘤”了两声,一边带着哭腔道“叔叔,妾身和西门大官人是清白的”一边走远了。

此刻张起灵的表情也有了几分无语凝噎的意味,可惜张玉言看不见。

淮南地区多雨,即使到了秋季也很容易下雨。阴雨天晒不到太阳,张玉言也不耐烦待在屋里,她会坐在屋檐下听雨,感受雨滴落下又溅起的声音。有时坐的位置靠外了,细密的水珠打在她的肌肤上,冰凉的触感会将她从回忆中惊醒。

她这段时间总是无端的回忆起往事,或许是因为眼睛暂时接收不到新的画面,只能反复的提取旧事。

她偶尔会想起上一任起灵。眼看他任族长,眼看他成家,眼看他赴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他是她所知的张起灵,她甚至因为他结婚伤心了很久,后来突然有一天发现时间对不上——张起灵可能还没出生。

今生的记忆占据了一大半,前世的记忆已经很淡,她甚至不太能回忆起来曾经站在舞台上的自己了。已然是两个世界。

张海楼过来提醒她雨溅湿了衣服。

“这点雨不会着凉。”她道。

“衣服脏了不要洗?”张海楼吐槽道。

她真是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张海楼过来关心她,感情是怕衣服被弄脏。

她没搭理张海客。

“言,你能不能学学我老大,老实点回屋里躺着?”

“我又不是猪,从早睡到晚。”

互动了几句话,张玉言便嫌张海楼烦,从门后摸出一把伞往雨里走。张海楼追上来问她去哪,她说去散步,让张海楼别跟着。

“别走太远,外面的地形你不熟悉,容易摔。”张海楼嘱咐道。

她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一个人出了院子。院外的民居很密集,张玉言顺着巷子溜达,往往能听见巷里人家的细微谈话声。

因着失明,反而听力远胜从前,在她出了院子没有多久后,听见有脚步声跟了上来,不远不近的吊着,大约是张海楼不放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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