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大人,陆大人任命苏雁落为随堂女官,这……苏雁落进司礼监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便从七品典簿一跃而升为五品,这是否有些不妥?”
宋令璋抬眼瞥了面前的小太监一眼,继续低头看着面前的奏折:“陛下年幼,由太后娘娘主政,娘娘从前不了解政务,需得司礼监随堂从旁辅佐。整个司礼监除了陆宫尹只有苏雁落一个女官,不教她去又能教谁去?”
“可是……”
“有什么可是。”宋令璋在奏折上批了几笔,合起奏折放在一旁,“苏雁落选官之前太后娘娘便识得她,如今她也时常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即便司礼监不安排她去,娘娘难道不会点名要人?”司礼监再是权倾朝野,到底也分属内廷受制于后宫,太后娘娘点名要的人,谁还敢拒绝不成?
眼见面前的小太监讷讷不言,宋令璋便也不再解释。他将批阅过的一摞奏折抱在怀中,起身出门去了。
司礼监静了半晌,有人低声道:“陆大人和督公大人……似乎融洽了许多。”
可不是么!先帝驾崩,新帝年幼,陆月寒这个司礼监掌印终于名副其实,拥有了最终决断用印的权利。彼时众人皆以为,陆月寒大权在握,怕是要和宋令璋相争愈发激烈,孰知他二人反倒是相互配合起来。这些时日,经了宋令璋之手的奏折陆月寒不曾否决一封;而今日,宋令璋竟也开始替陆月寒说话了。
只是……他二人针锋相对近十年,从前有旧怨,如今有党争,难道真会有放下仇怨的一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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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宫。
“多谢娘娘恩典。”苏雁落俯身行了大礼。
“好了,快起罢。”许云深笑道,“从前你跟着月寒的时候没少来听雪轩,我同你也熟悉。有你跟在我身边,我能更安心一些。”
自陛下登基,许云深从一个后宫中不起眼的贵人跃然晋为太后,从前那小小的听雪轩自然也不能再住了。慈宁宫中住着中风的太皇太后,许云深当然不能要求长辈迁宫;先皇后住的坤平宫眼下虽是无主,可许云深也嫌晦气。横竖眼下后宫尽是她的一言堂,许云深索性挑了看着最顺眼昭阳宫,择吉日搬迁住了进来。
后宫于许云深而言可以随心所欲,可前朝政务她却不敢胡乱做主。她曾经是一个连女官都考不上的小宫女,如今却要临朝称制,又怎么会不紧张?纵然平日里有身为司礼监掌印的陆月寒帮忙,可倘若在朝会上她说错了话又该如何?
陆月寒见状,便推了苏雁落来帮忙。苏雁落自从考上女官做了司礼监典簿,便只安安分分地抄写文书。她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不动声色地记下了朝中的典章制度规范旧例,只静待来日。而如今,陆月寒一朝得势有用人之际,见苏雁落合用,自然要推举提拔自己的心腹。
“这下你可不怕了罢。”陆月寒笑道,“我可是把我最得意的徒弟借给你了。”
“多谢陆大人。”许云深笑着应了,“明日便是大朝会了,若没有雁落陪我,我还真是担心呢。”
“明日我也会上朝。”陆月寒安慰道,“大事有我做决定,说话有雁落替你说,你只要坐在帘子后面看着就好。其实这些都很容易的,你只是从前不曾接触过,如今有这个机会,看上几日便能会了。”
“但愿如此。”许云深轻叹一声。
正说着话,弦鸣忽然匆匆进来,行过礼后向陆月寒道:“宫尹大人,宋督公在宫正司等您。”
“那我先走了。”陆月寒起身向许云深颔首示意,便带着弦鸣匆匆离去。
*
陆月寒踏入宫正司时,宋令璋正坐在厅中椅上闭目养神。
纵然是在休息,青年依然正襟危坐,肩背笔挺如一支出鞘的利刃,周身萦绕着几分阴森冷意。在他旁边的桌案上,茶水点心一应俱全,却没有半分碰过的痕迹。
——自从先帝晏驾,陆月寒便暗示过宫正司的属下,从此宋令璋在宫正司的待遇一提再提。像今日这般被宫正司迎入门请上座安顿茶点的招待,就是任雪霁来做客也不过如此了。
陆月寒见宋令璋没有被慢待,心中生出些满意,扬声唤道:“督公。”
宋令璋睁开眼,起身拱手见礼:“宫尹大人。”
陆月寒看了一眼桌案上放着的一摞文卷,示意弦鸣去拿,自己则是向宋令璋道:“督公请随我来。”
她带着宋令璋进了暖阁,二人各自落座。弦鸣已经机灵地把奏折放在她面前,又去给他二人上了茶,这才行礼退出屋去。
陆月寒看着面前一摞奏折,却并没有打开一封,只是注视着对面的青年:“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并无。”
陆月寒顿时双颊生晕,下意识别开眼。
“那,你把奏折放在司礼监就好了呀,我会过去看的。”陆月寒眼睫微颤,“你这些时日忙的紧,怎么还特意劳烦这一趟。”
因为……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