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等卜茁从食堂里出来时,夜幕已然降临了。
路灯从绿化带旁依次亮了起来,莹白的光从头顶洒落,落在卜茁的心上。
若尘愚走在卜茁的前面,留给卜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两个人之间相对无言,卜茁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好让气氛不至于太过尴尬,但发生了刚刚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很难说自己的情绪没有被影响到。
再说了,若尘愚和她之间还有什么除了画画之外的共同话题呢?
卜茁没由来地自嘲一笑,她叹了口气,疲惫地抬起头来。
最近的时节里本就不太容易看见月亮,此刻更像是有什么不幸运吸引力一样,漆黑的天空缩作一团不明亮的雾,和卜茁此刻的心境别无二致。
卜茁挫败地又将头低下了,跟着前面的、若尘愚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走着。
分明自己才是学校的东道主,可在莫名的心情作祟下,反倒是让第一次来找她的若尘愚走在前面带路。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如同这么多年来若尘愚在卜茁心里的远近一样。
或许是感受到了卜茁的情绪,若尘愚什么也没说,只是忽然停住了脚步。
在卜茁的视线中,她只能看见前方的少年步子顿了下来,随后缓慢地转过了身。
突然地停下让卜茁有些刹不住车,她脚步慢了一拍,差点撞到了若尘愚的身上。
由于若尘愚的等待,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若尘愚的声音从卜茁的头顶传来,像是迟到很久的月光,终于洒落向人间。
“住哪儿?”若尘愚轻声问道。
卜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提问到底是为什么,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若尘愚似乎是不在乎她的反应迟钝,在他的心中,卜茁的形象和豚鼠本就别无二致。他耐着心解释:“送你回家。”
他并不总是会解释自己的性格,因此卜茁下意识地顺着若尘愚的话,报上了折杪家的地址。
若尘愚的反常让她的心百转千回,又或者说若尘愚的一切都让卜茁有种难以招架的感觉,可是等又迈出了几步去后,卜茁也只能憋出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不住校?”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可若尘愚还是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似乎是被卜茁的话烫到了一般,有些别扭道:“……陈析告诉我的。”
卜茁没再细究,自己现在白吃白喝住在人家表妹的家里,如果陈析不知道反而才奇怪呢。
她看着身边与她并行的少年身影:挺拔、纤瘦、干净,分明同让她在无数个夜里辗转难眠的梦中背影一模一样,却又有些细微的不同——
似乎若尘愚明明就在她的身边,可从她的心里来说,反而更加渺远了。
月光不可网,她是站在地球上看月亮的人,而月亮本就在天上,哪是她凭借着一腔想象与执念,就能轻松摘下的呢?
这就是传说中白月光的威力吧,卜茁在心中暗暗想到。
可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孩童了,她的人生在无数推搡中并没有悍然长成拔地而起的巨树,从幼童时期就习惯的谨小慎微让她只能站在原地,被动地接受着人来人往。
亲情、爱情,对于她而言都是伊甸园中的苹果,它们无法让她生,只会将她无数次推进地狱的最底层。
而地狱,向来都是人间的别称。
若尘愚今天的行为能被归结于什么呢?
是心血来潮,还是笨拙地藏着心思,想要接近的橄榄枝?
卜茁不愿再去分辨了,因为结局都是一样的。
无非是若尘愚再一次认清她的胆小怯懦,然后留给她一道勇敢的、面对世界的背影。
更何况,接受别人好意这件事,本就太自作多情了。
卜茁终于将视线从若尘愚身上移开,她看向路边的树、街上的行人,唯独不看走在她身边的若尘愚。
直到好不容易走到了住所的楼下,卜茁的心才从漫无边际的世界中收回到自己的胸腔里来,路灯还是那样的路灯,她的心却比刚刚更混沌一些了,像是一汪黑暗中的池塘,而若尘愚是其中往来不停歇的金鱼。
按照常理来说,卜茁现在就应该和若尘愚挥一挥手,然后转头上楼,一秒钟都不想耽误。
可以她对若尘愚那一丁点的观察来看,他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因此站在原地,并没有主动和卜茁说再见。
两个人都在昏暗中踟蹰不前,半晌过后,若尘愚似乎是终于从卜茁纵容一般的等待中生出了勇气,下定决心般开口。
“卜茁,”他很少这样直呼卜茁的大名,骤然一叫,反而显得格外珍重,“其实一开始我就认出你了,在小县城车站的时候。”
卜茁有点惊讶他会提这个事情,张了张口,记忆一下子又被拉了回她拖着那箱漫画书赶车的那个路段,而那时候,她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