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去无回的地方吗?
“王后。”陈忠唤道,诚心地跪下来:“大王这个样子没法过去了,奴才恳请王后帮帮大王,一定要保住徐美人和胎儿的性命!”
“我能做什么,那是他的妻儿,该他自己保护。”
雾气湿润了陈忠的眼眶,“您知道的,多少事他想做而不能做,大王心里一直极苦,他对您亦是有情有意,只是矛盾万分。王后,您一定要相信他,帮助他……”
我拂袖道:“够了,我只是过来通知一声,你倒把我当成了救命的菩萨。徐美人意外早产如今是神仙也救不了了,太医说只能保住一个,摄政王已经决断,保住孩子。我以为大王可以去送送她,见她最后一面,既然这样……”我直起身,稳定了下情绪,“怕是不能送她了。”
没有久留,我离开了卧房。
陈忠还在地上跪着,连连哀叹,直叹王室不幸,一把连一把地抹泪。榻上,鹰隼喃喃出声,呓语着:“月牙……”
陈忠竖起耳朵,连忙起身伏过去,“大王,大王,您醒了吗?您醒醒呀!”可依然唤不醒他,他沮丧地说道:“王后在这儿时若听到您唤她一声,她便能明白您的心意了,您可知道自己念了她多少遍么?可是为什么刚才不唤,您叫浣纱时又被她听去了呢?”
沉重地回到拾翠阁,离去时的喊叫声已经停歇,我匆忙问殿中的宫人,孩子生了没有?墨辰,还有墨夙渊,好像离开了。
宫人面色悲戚,回禀道:“王后,徐美人去了,孩子……也没有活下来。”
“什么?”我惊愕,“你是说……大人和孩子都没有保住么?”
宫人点头。
死亡的讯息让我有些头重脚轻,我无法冷漠的面对因为一桩小意外造成的两条生命的丧失,穿过帘子,我看到榻上徐洛景的手臂僵直地垂着,还保留着生产用力时的姿势,从昏迷中醒来的她,似乎是想保住孩子的,这是做母亲的爱的本能吧。
句儿跪在榻边哭泣,太医们在收拾器具,磕出的响动声听起来都小心翼翼,不难想象在得知孩子死后父亲是怎样的大发雷霆。自从鹰隼宣布要亲政之后,父亲是极其迫切的想要废掉他,遗憾的是,无人承后。
我走向床榻,哭泣的句儿一瞬陷入戒备,在我距离床榻一步之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冲过来挡在榻前,“你要做什么?”她问道,悲伤让她理智丧乱。
我瞧着她,日后没了徐洛景,她的下场也该是凄凉吧。
她被我的眼睛瞧得发慌,口不择言地说:“你们这群歹人,杀死了大人,现在又害死了小姐,你们……”她的手颤抖地抓向头上的发钗,“我要为小姐……”
屋子里的人都紧张起来,我一把拽住她的手掌:“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想想自己的人生吧。”
我吩咐道:“叫人来把她带走,徐美人已经不在了,宫中也无需养着这个闲人,拾翠阁句儿自此赶出宫门。”
她咬着牙,怨毒地看着我,似乎在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我。
片刻后,从外间过来两个太监架起了她,拖着她往外面走去,她的目光始终瞧着身后,越过我看着榻上的徐洛景,见到距离越来越远,她心灰意冷地喊道:“小姐……小姐……”
拼尽全部力气,她挣开太监的手,冲回榻前,哭诉道:“小姐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去了,句儿和你一样,是孤苦无依的人啊,我们说好要互相陪伴一起养育小王子的……小姐……”
她哭得一片颓然,太监要上前抓走她,我挥手制止。岂知她在心中说道:“句儿没用,不能为你报仇,这就下来陪你和小王子。”
她迅速抽出发钗,太监们一惊,急忙护卫在我的身前,而她也在这时用发钗刺破了自己的喉咙……最后,她倒在地上,目光盯着我,口中嗡嗡有声:“我要变成恶鬼……缠着……你这个……毒妇……”
我漠然地浮出低低的笑容,死亡,似乎已是我身边常见的事了。这一刻,句儿的自杀没有加重我对于死亡的憎恨,相反的,给了我一种平静的感觉。是习惯么,习惯了有人在不停的离开。
“徐洛景,你我生来就在不停的被人相提并论,这不是我愿意的,那么你呢,是不是也不愿意这样……其实你没那么讨厌。”我从袖中拿出回来时在仁寿殿园子里摘的花儿,是一朵春日海棠。
我将它缀在徐洛景的耳边,“你的大王,来送你了。”
晚上,噩梦继续纠缠着我,我看到两个手持利剑的人在进行搏击,一个人挑破了对方肚皮处的衣服,拉出一道鲜红的口子,那个人立刻反击划伤了他的腰,他们一剑接着一剑,你来我往,撕扯着彼此的肌肉,我突然出现跑去了他们中央,他们脸上同时荡漾起阴冷的笑,将手中剑刺向了我……
恐惧使我的身体禁不住颤抖,一只手轻轻放在我的额头上,“烧总算退了。”
我从噩梦中醒来,看到苍耳如释重负的神情,虚弱地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