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她的感觉更多是成就感,因为这种子是她播撒下去的,看着绿芽从土里冒出,仿佛是她自己孕育了一地的生命。
是呀,是生命,鲜活的生命,绿油油的生命。在孙愿宁的想法中,生命就是绿色的,就如同春季一般,处处都是希望。
而那些年,正是在山野中,在绿油油的希望中,她度过了她幼小的、无助的岁月,长大,习艺,小心翼翼地活下来,没有人能救赎她。
他所谓的父亲,那位国公爷,看似友好的嫡母,熟视无睹的嫡兄嫡姐,一切仿佛都和她没有任何牵连,生来她只有一个人,只是一个人。
即便是入了太子府,名义上的丈夫几番要杀。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若是自己也同他有一样的遭遇,她怕是不能像他一样平心静气吧。
这位曾经的储君,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城府与气度,这么多年来,他所有的修习、成长,一应是按照祖宗之法要求的储君标准培养,虽说心狠手辣,残忍无比,但废储君哪是那么容易的呢。
糊涂人多了去了。但是她一个没骨气的人哪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她想起出嫁前几日跟随父亲去宫中,圣上对着他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由感叹,圣心难测。聪明人多了去了,但即使这样,也不一定有谁能猜得准。
反正,她只需继续苟安就好,保住小命最重要。莫名其妙踏入储位之争,是她的不幸,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也是她的运气,不用过多久,她就可以摆脱国公府了和太子府了。
孙愿宁正在出神,便听见背后有声音传来,这声音是谁的,她自然知道,忍不住又瑟缩了一下,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殿下真是准时,不曾想殿下真会日日来此。”孙愿宁开口道。
今日的宋又岐看着和善,说话也随意,“闲来无事罢了,倒是看着绿芽慢慢生长,却也感受到了人生的另一番滋味。”
孙愿宁好像没那么怕了。
但她也不敢多说话,只听见宋又岐又说:“前二十年,时时苦练为君之道,日日修习孔孟之学,毕竟学来在纸上,终觉浅显。这几日倒是看着作物一步一成长,实实在在,睡眠竟真的好了许多。颇有感触。”
听着这发自太子内心底的话,孙愿宁胆寒,知道的越多,死的便更快,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跑了,宋又岐顶多想着抓她回来;但是知道的多了,她若是跑了,那便只有死路一条的,殿下是不会放过她的。
孙愿宁一点也不想知道宋又岐的所思所感,她觉得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你这一言不发,是何意思,难不成····”宋又岐看着低眉顺眼,一语不发的孙愿宁,知道他不想和自己说话,愤愤地威胁道。
孙愿宁赶忙开口,“殿下果然玲珑心思,四时相继,岁月有序,小时候常在山野中行走,昨日刚见到的小芽儿,今日再看,仿佛又高了些。一日比一日不同,一日有一日的进步和欢喜,殿下能喜欢这些杂物,自然是好的。”
这话说出来宋又岐颇为满意,这胆小鬼还真是有一番见地的。“从前只食五谷,却从未见过五谷的生长,不曾见过谷物抽芽,不曾见过谷物生穗,亦未曾见过书中所绘的橙黄的谷穗,倒是今年,是能长不少见识了。”
紧接着这又说道:“在反思,却觉得孔孟之学多了太多为君为臣之纪纲,少了些许生活的底色。是夫人让我长见识了。”
孙愿宁本不想回,但见他盯着她不得不回,“妾身也分外欢喜,殿下能让妾身做这些事,是婢妾的福分。”
“哦,果真如此吗?”
“自然,能为殿下效劳,让殿下舒心,臣妾内心十分欢喜。”
宋又岐听到孙愿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也不打断,管你怎么想,反正在他眼里都没有什么区别,只要听话就好,不听话的都没有好下场。
“夫人可记着今日的话,莫要忘了。为夫若是发现夫人虚与委蛇糊弄与我。下场你知道对吧?”宋又岐说完这话如愿地看到了孙愿宁因被吓而露出来的慌张表情,他就喜欢看她这颤巍巍的模样,为此,这话他还是凑到她耳边说的。
“知···知道,婢妾牢记于心,不敢忘记。”连做梦都是被关进兽笼的情形。
她心里暗暗想:“瞧,这便是芍药心里可以给她们未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