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就是现在此番场景了,2013年,十年前。
阮瑶一边刷牙一边环顾屋里的陈设,现在正是她们刚搬进来不久,家具只是简单的置备了一下。
镜子中的自己让阮遥很陌生,十年前的自己原来是这么稚嫩吗?
乌黑的落肩长发,白皙软糯的皮肤,单眼皮和大大的眼睛,这时候还有一点婴儿肥。
阮瑶捏了两把,手感不错。
最陌生的还是这双眼睛,清澈透亮,宝石一般焕发着光彩。
年轻真好啊。
餐桌上,薛婉和父亲阮应坤稀稀拉拉谈论着家长里短,阮瑶低头听着,不知不觉就落了泪,泪珠砸在面汤里,除了她自己,无人发觉。
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吃个早餐,竟犹如上辈子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阮瑶不禁自嘲,现在又怎么不算是真的上辈子呢。
清晨的阳光变得温柔起来,穿过树叶的缝隙形成一个个圆形光斑散落在地上,这光斑随着树叶的摇晃而晃动着。
阮瑶打着哈欠走去公交站,她算是熬了一个通宵,现在可谓是身心俱疲。
从家里走去公交站大约五分钟,这段路程都是开阔的大马路,两边都有人行横道,最边上是一排杨树,大片大片的叶子哗啦哗啦的响。
“陈靳川!”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呐喊,带着风,带着朝气。
微风鼓过她的耳膜,这三个字击中她的心脏,不偏不倚。
阮瑶呼吸都滞了一瞬,这个名字让她恍惚了。
顿住脚步,转身。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穿着跟自己同系列的校服,单肩挎着书包,步伐利落干净。
清瘦的脸庞,鼻梁和眉骨都很高,风吹起他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上一世阮瑶曾对他说:“陈靳川,如果老天有眼,一定会给我报答你的机会。”
陈靳川倒是不在意,疲惫的脸上扯出一个微笑,摸了摸下巴青色的胡茬:“正好,我的剃须刀刀片钝了。”
他从没指望过真的要她还债。
“我说认真的。”
他也不笑了,半晌,他点了点头:“行,会有机会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她,他的瞳仁很黑,不像深渊,也不像琥珀,看不见深处,也读不懂这眼神。
那是阮瑶最后一次见到陈靳川,在逼仄的地下室,也是她落脚的家,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和烟头味儿。
他的眼神湿漉漉的,欲言又止。
她承认,她心动了,早就心动了。
她一直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间,或者一个合适的地点,又或者一个合适的天气,问问他,要不要一直留在她身边。
可一拖再拖,最终也没能问出口,也许是不敢,不敢听到他的答复。
她明白这是自己的私心,自私的想把他据为己有。
没想到“再”相遇是这样的情景,阮瑶的腿灌了铅似的,一步也挪不开,直愣愣的立着,她想喊他,却被泪水哽咽住了嗓子。
陈靳川,老天真的给了我一个机会。
少年没有放慢脚步,快步从她身边走过。身后追过来一个寸头,风一般的掠过她,勾上他的肩膀,“你倒是等等我啊!”
陈靳川拍掉他的手,语气淡淡:“我看你跑的挺快的。”
“啧,没趣。”
陈靳川到公交站后停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牛奶打开。
稍微偏头,余光里瞥到不远处的人。
从刚才她就一直跟着,自己步子大走得快,她跟不上就小跑两步。现在他停住了,她反倒站在了公交站牌最边缘那里,没在凑近,但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他。
直勾勾地注视,存在感极强。
阮瑶倚着站牌,心中犹豫。
打招呼?
还是不敢。他还不认识她。
可她想到陈靳川比她年长两岁,她今年高二,他应该大一才对,为什么还在读高中?
公车很快就来了,阮瑶追在他们后面上了车,坐在他们后排。陈靳川坐在斜前方,从她的位置,能看到他的侧脸。
前面是那个寸头男同学,刚入座就掏出几张卷子:“阿靳,江湖救急,快快快!”
陈靳川拿出自己的卷子递过去:“别给我惹事。”
“放心放心,不会全抄的。”寸头把书包反过来垫着开始抄,手上不停嘴上也没停,“太烦人了!你看哪有跟咱们班似的,从返校就开始留作业啊,太疯狂了!”
“有没有红笔?”寸头说。
陈靳川面无表情的瞟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含义很明显,事多。
“………”
“我有。”阮瑶从后面递过去一支红笔,找准时机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