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风凛冽,骤雨如刀。
湿冷的土腥气挤进窗棂,屋内微弱的烛焰忽明忽暗。
南宫纯思跪坐在案几前,拈起酒盏,细细观赏。
“皇妹何必磨蹭,上路要紧。”
年轻的帝王负手立于她身后,两侧是他的心腹死侍。
南宫纯思瞥了一眼桌上的器物,冷哼一声。
“不敢在三军前斩了宁王,只敢偷偷摸摸拿这些玩意儿了结一个冷宫公主……”
她头也不回地懒懒一丢,那酒盏滚到皇帝脚下,暗色的酒液浸透了他的衣角。
几名死侍如临大敌,急急将她按住。
“放手。”
南宫纯思的声音威严低沉。
转而她又低低笑了起来:“这身武功已然被废去,陛下,他们在怕什么?”
皇帝摆了摆手,死侍退至一旁。
南宫纯思揉了揉手腕,继续道:“臣是先帝留给陛下的剑,何必如此猜忌?”
一只手忽地钳住她的脖颈,将她向后掼去。
她的后脑重重摔在石板上,充血斑驳的视野中,半蹲着的皇帝咬牙道:“若肯安心作一把剑,你我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宁王?”
两双无比相似的凤眸对望,算计与杀意从未如此坦荡。
颈上的桎梏越收越紧,南宫纯思不自觉地去掰他的手。
挣扎中,衣衫微乱,露出锁骨上狰狞的长疤。
颈上的桎梏突然一松,南宫纯思大喘着。
皇帝深吸一口气,拂袖转身。
“弄得体面点。”
死侍对视一眼,将白绫绕在南宫纯思的颈上,狠狠向后拉去。
颈骨咔咔作响,她却露出快意的笑。
“陛下!”
“东离突然毁约,连下七城!”
战报紧急,不及通秉,隔着门,臣子跪在滂沱大雨中,声音含糊扭曲。
皇帝面色铁青,他转身大步走向南宫纯思。
知是要问话,死侍松了白绫。
“是你吗?”
皇帝制住她的下巴。
“三分之一的……珠玑都是臣……咳……用命打出来的,又怎舍得拱手他人?”
“看来,陛下身边……有不少苍蝇。”
南宫纯思的声音沙哑粗粝,目光却兴奋锐利。
“纯钦哥哥,”她握住皇帝扣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将散下的白绫缠到他的腕上,“看来我们都与珠玑的江山无缘,计骁的马蹄踏碎你的喉咙前,不如与我同归黄泉。”
皇帝淡淡地看着她,转头朗声问道:“东离那边说了什么?”
“东离说,若要重新议和,珠玑需再割十四城,连同和柔公主送去和亲。”
“东离还说,他们手中有公主的画像,让我们别耍花招……”门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南宫纯思轻轻拍掉下巴上的手,斜倚着案几,静静地看着皇帝。
他伸手按住南宫纯思的后脑,扬起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道:“还是小瞧了你。”
说罢,他手下用力,将南宫纯思生生捏昏过去。
“去拿孔雀胆。”
孔雀胆……此药若是服下,便会神志全失,与三岁稚子无异。
皇帝坐在地上,让她枕着自己的膝头,并不在意沾上了灰尘的衣袍。
“你想去,皇兄便成全你,”他轻轻理着她微乱的鬓发道,“傻了也好,不必忧思,也不必惧怕。”
“臣以为,此时用药不妥。”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皇帝没有理他,他却继续道:“东离要和柔公主和亲,不过是以她为质牵制‘宁王’。若送去一个痴傻之人,不过是惹人怀疑。”
“她满脑子的兵法军机,孤又如何心安。”
“和亲东离已是大转机,她断不会破釜沉舟。不若等公主行至东离,令随行侍女每日添微毫此药于其饮食中,长久以往,也可使公主神志尽消。”
皇帝的手顿了顿,终是抬眼看向他:“你倒是狠心,她可是你亲手教出来的。”
“臣只是陛下的臣子。”
皇帝似乎有些疲惫:“来人,将和柔公主送回去。”
屋外暴雨混杂着霹雳,一道闪电将屋内映得雪亮。
“别让雨碰到她,一滴也不要。”
死侍拖死人拖惯了,不知道抱活人的巧劲,手劲大得离谱。
看到南宫纯思被扯得皱起了眉,皇帝斥道:“轻点。”
终于,他妥协似的止住死侍的动作道:“罢了,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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憔悴的女人被重重按在南宫纯思脚边,发出一声闷哼,脏污的泥水糊满了那张无神的美人面。
夜如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