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媒介,比如文娱体育电视、生意惨淡的报摊。
这个女孩,喜欢找个白色外立面、灰色内墙的烂尾楼自己待着,喜欢生起火,再把手中的承载着新闻的报纸撕成一条一条,放进火里烧掉。
这个女孩,也喜欢逗镇上最富那家别墅里阿妈的狗,狗有三条,都是猎犬,一闻到她从便利店里买来的肉丸的香味,就开始朝着她犬吠,并且龇着牙咧着嘴,流下黏腻的口水。
这个女孩,最喜欢的还有花店旁边和花店争抢生意的自动鲜花贩卖柜,里面有很多苦菊,很久之后才有一朵向日葵出现在最中间的格子上,对面学区房小区的围墙上全是十几年油烟凝结的痕迹。
自从她离开养父养母之后,她就自己照顾自己,她的人生准则总是“过一天算一天”,也时常期望着能够在有一天世界末日之后,残活下来,拄着拐杖去废墟里寻找便利店留下的压缩饼干,不过它们现在有点贵,她买不起,也不想买,又不是一定要吃,她只是想克服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她看上去最漫不经心,但却最在意周围人类灵魂的变化。她内心有个很巨大、很脆生生的孩童,等着从生出来之后,总要有一天到来的、关于人类善恶的辨析旅程。
董居然想起年轻时的他们,他们都是太过敏感、敏锐地去感知生活的人,他们都是对于别人的人性,还抱有期望的人。
在现实世界冲撞拉锯的过程中,董居然看着她一步步跟随自己登上顶峰、走进真相,也看着她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被修剪掉那些宝贵的野性和纯真。
纯真丧失,长大成人,是人类社会每分每秒都在上演的古老悲剧,就像一则关于丛林社会的古老寓言,没有人倒下,却总有人不断地自言自语着怀念。
生命故事的逻辑,无外乎一边失去和一边重建。在他们正所处的激荡大时代中,被甩入底层浪流的人,都正在被技法拙劣的商业陷阱收割,生存是同一个故事,只不过归属感需要练习。在有限的空间里,每个人用自己的方法,挣出一个瞬间的自由生存空间,可能靠威吓,可能靠计谋,可能靠欺骗,可能靠笃定,可能靠勤奋。
他一直不知道,我们如何生存,我们又如何理解这种生存。但他一直知道,世界归根到底,是由那些不容易幻灭的人支撑的,他们拥有看上去微小却无比坚硬的世界观,用来平衡着时间和时代。
董居然看着宋则,他想,这个女孩怎么如此特别?就像一抹本不属于这天地间的灵魂。
他想,感觉自己是在内心有着一抹久经的笑容,很好,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董警官的注意。
“你叫什么名字?”董居然看向她。
“水星,叫我这个名字吧。”女孩依旧漫不经心,但实则用心地回答他。
“为什么?”
女孩伸手遮住眼前的阳光,“水星离太阳最近。”
董居然点点头,似乎是对于她取名审美的默认。
“你想逃吗?没有用的。”女孩看着不断回头侦查的他,“我曾经逃到过石家庄市里最繁华的街区里。那时的我,很久没有看到并非市井的面孔,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但是其实不然,后来在我被抓的时候发现,其实整个街区都是他们的人,只要他们一声号令下去,没有人能够从他们的手中逃出来。”
“那怎么办?”董居然回头抚平心口,在喘气中下意识地问。
女孩的双眸十分平静,“不要逃,要学会融入进去。”
那人最后还是找到了他们,但是看到他们是两个人,那人便默默收起了手中的不锈钢刀,将他们俩一起带回了天崇校区,关进了专门关犯事者的小黑屋里。
宋则想起当年和董居然的初相识,她想起来,董居然在他们一起被关进小黑屋禁闭时,虽然他没有办法替他们找到钥匙,但他会陪着她一起自闭,特别是在宋则需要一个拥抱的时候,他总是陪在她的身边,这个男孩总是不吝啬于向他人施展自己的善意,言语上、肢体上,他都毫不吝惜。
女孩告诉董居然,自己的真名叫宋则,“我确实有网瘾,我们这一代人,拥有前所未有的丰厚物质和巨大自我,我们个人化的语言和行为也会因为网络这个载体,被无限放大。”
宋则转头看向他,她的那双眼睛闪啊闪,“石的困惑,在于看不到山,甚至不知道山的存在。我曾经在水里跋涉了很多年,那令我筋疲力尽。虽然水在人生中永远不会消失,但来到这里之后,有个人告诉我,如果说出来,或许你就有机会可以搭建一座桥,或者找到一个东西,成为你的救生船。”
她说话总是这样文艺,董居然想,这一点和此后经年一样,从未改变过。
董居然轻轻地碰碰她的发梢,“你把头发染成这样,在天崇里,不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吗?”
宋则散漫地打了个哈欠,“我们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想?我们自己怎么想比较重要。”
“你好像和别人,不一样。”董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