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茶,阖宫还挑不出一个能招待的人。
皇后坐在榻前,身后只跟了一个老嬷嬷。
她缓缓道:“我头一回来,夜里依稀瞧郡亭宫的模样,你二人是将这儿打理得不差,怪不得陛下喜欢郡亭宫。”
“皇后娘娘大驾,莫要嫌怠慢了……”胡玉怀笑,“与其说皇上愿意来郡亭宫,倒不如说是来看望这里的人罢。”
皇后接了茶,却没有喝,看了一眼胡玉怀,“皇上若看不上什么地方,便不会踏足,该是叫人去含象殿了。”
“妾或许不该多嘴,但实在担心。”胡玉怀道:“薛宝林和孟才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身后的老嬷嬷出声,“哪里有什么,只是皇后娘娘来与薛宝林说些家常话。胡采女,夜深了,这里不用你伺候,先下去吧。”
胡玉怀在看到皇后向自己点头后,才忧心忡忡地告退,转过身,她面上那点儿的忧虑消失,眉头锁起。
正殿的窗纸蒙着光,片晌,两扇门朝左右打开,屏风照出影子,转进屋来。
薛奉颐趴伏在冰凉的地面,回头看动静,见是阎正则,当即是有了主心骨,膝行两步,扒住她的腿,一把鼻涕地哭喊,“姨母!我来了,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啊!”
阎正则也带了个贴身大宫女,两眼径直看向主位上的皇后,“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跑到这偏僻地界寻凉快吗?”
皇后对于她的无礼行径,也不放在心上,慢条斯理地道:“阎娘子,手眼通天,什么人去什么地方,是绕不过你去。”
阎正则气焰夺人,“旁人我不管着,薛奉颐是我们阎家的人,自然就是我的事。”
“我正想请你来着,”皇后的眉心微敛,略为忧愁,“你这么说,那一定要听听你这外甥女的说辞,能不能由你管得了。”
“我、我……”薛奉颐直抽噎,不肯说明白,只是阎妃没来之前,她叫皇后宫里的老嬷嬷问过一遭,再临时扯谎,前后对不上,她心里知道不是小事,兜兜转转,半个时辰才一五一十交代了前因后果。
问她话的老嬷嬷着实厉害,薛奉颐根本无法避重就轻,就将全部经过套了出来。
皇后与阎正则听完一番话,皇后面色凝重,阎正则是全程安静。
“顾及颜面,我亲自来此问话,这事儿若传出去,实在难办,恐怕陛下也是考虑到这一层,才轻拿轻放,如果重罚了禁卫军,或者脾气上来全摘了人头,保不齐又激起什么麻烦。”
阎正则此刻的眼神有些发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出这般的大祸,好一阵才在身边大宫女的提醒下缓过来,目光转向薛奉颐,盯得薛奉颐一阵瑟缩。
她冷笑一下,“我姓阎,她姓薛,这件事是与我沾不上边的。”
阎正则又道:“那孟云泽呢?她不是事主?怎么不拿她问话!”
皇后叹息道:“陛下命我等如此行事,袒护之意又何必言明。”
“区区一个才人,也配。”
“事已明了,阎娘子倘若有疑,大可以叫旁人来问。”
“什么明了!”阎正则忽然离榻站起身,挥袖大声道,“哪里都不清楚!与我有什么干系!”
“阎娘子还叫我说明白吗?”皇后道,“孟才人出事前,恰好惹了薛宝林落水,你为此将薛宝林接去仙居殿,动了肝火,无人不晓。此其一。”
“薛宝林从你那里回来,正遇着孟才人遭遇不测。此其二。”
“再其次。教礼仪的课上,你为难孟才人,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孟才人在宫里与何人有怨,我将前前后后禀明陛下,你以为不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阎正则瞪大眼睛,愕然道:“我要动谁,至于背后动这些个阴招吗!我虽说是要整治,但也没有白天放话,晚上就杀人的道理!”
“你我是知道的,我相信你绝没有此心。”
“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栽赃陷害!”阎正则怒道,“给我把孟云泽押出来!”
“阎娘子是要罚她?还是要问话?”皇后摇了摇头,“皇上已是罚她禁足了,你再要动刑,务必要一视同仁,毕竟犯了错的是两人,还有你的外甥女儿。何况此番作为,岂非是坐实了之前的说辞?”
阎正则哑口无言。
“三日内,拿到凶手。”皇后端坐榻上,与对面站立的阎正则平视,“倘若我没法给陛下交代,这仙居殿必然不会太平无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