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小径间的孟云泽对之后的事一无所知,掏了掏袖子,才发现鱼线不见了,便想调头回去找,“是不是掉在路上了?”
季庚忙劝住她,“主子,还是少一事罢。祝姑姑如今不来了,咱回园里钓吧?”
孟云泽想来也是,回松花园扒拉出来一条新线,杆子抛出去,倚在树干上,不知不觉打起了盹。
虫鸣声渐渐远去,身体忽而一阵轻一阵重,她迷迷糊糊间,没有支撑住,整个人朝一侧倒去,吓得她一个激灵,连忙坐直了,手肘却不慎碰着了什么物件。
茶盏从案边跌落,摔了个粉碎。
刺耳的破碎声拉扯回了孟云泽的意识,她不是在池塘垂钓吗,手边哪来的茶盏?
她揉了揉眼睛,不是吧……
四下的环境映入眼帘,竟还不算陌生。
孟云泽内心战栗,不用捧镜子,她现在上的都是皇帝的身,不然怎么能安然待在含象殿?
又来了。
她站起身,惶然发现寝宫内不只一人,对面跪着一个侍卫。
此刻,茶盏碎片散落满地,而他浑身紧绷,头也不敢抬。
孟云泽认出来了,“闻藏?”
“……陛下息怒。”
“我没生气,”孟云泽走到他跟前,“你在这做什么?”
她这么说,闻藏恰恰以为皇帝是盛怒之下的阴阳怪气,当即是心惊肉跳。
这些日子以来,刀悬项颈的阴影随时笼罩着他。他已经远远跑到大营里,却还是被唤了回来,问询的过程,只能说君心难测,闻藏完全摸不透皇帝的想法,面对孟才人的事,只能含糊其辞,但皇帝哪里是任人搪塞的性子,反复无常之间,闻藏已经快被折磨疯了。
今日进殿,跪地良久没吭声,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皇帝先是砸了茶盏,又问这种他这种武人难以回答的话。
孟云泽有些担心,怕他没有守口如瓶,把自己钓鱼的事抖落出来了,又俯身凑近些距离,试探道:“你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闻藏缓缓抬起头。
孟云泽有点忧愁地等着他回答,却见闻藏这个七尺男儿眼里淌出两行泪来。
“怎么哭了?”
“陛下,鱼线的事,臣是分毫不知啊……”闻藏一面涕泪横流,一面道,“是臣无能,但求陛下放过臣的家人……”
孟云泽只好说:“我不会杀你的。”
“你放心吧,”她有心想找块帕子给他,但袖子里没揣,“只要你不透露出孟才人,守口如瓶,脑袋暂且不会搬家的。”
闻藏抽噎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烛火摇动,殿门那边常骓进来了,孟云泽便对闻藏道:“下去吧。”
小内侍跟在常骓后面,抱着一堆画卷,置在桌上,缓缓地将画卷展开。
孟云泽看着他们动作。
常骓问道:“陛下,新人的画像和牌子都在这儿了,您看今晚是选哪一位侍寝?”
孟云泽不动声色的表象裂开了。
“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已经将秀女们分配到各宫,按资质笼统给了位份,皆品级不高,说是侍寝后,请陛下再行晋位。”
“我?”
孟云泽意识到了重点,难不成,自己还得替皇帝翻牌子?
可是她不是真正的那位啊,她只是困在这副壳子里了。
常骓递上画卷,“皇上,这是兖州刺史姜氏之女,年十六……”
这该如何是好,孟云泽战战兢兢地接过画卷,对着上面的美人像发呆,半晌问:“只能选一个吗?”
夜已深,梆声回响在浓雾笼罩的殿庭。
轩榥透出朦朦的光。
皇后倚在榻边,偌大的寝宫长久无声,蜡泪蜿蜒,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子,立政殿是皇后住所,雕梁画栋,无一处无讲究,再暗的光线下,梁柱上贴着的金箔都在微微散发出光。
唯独窗前摆了一排粗陶罐子,年月久了,外壁有细细的裂纹,里头撒了种子,冒出头的叶子也不见有什么生机,霜打似的焉了。
以前有宫女瞧不上这破烂土物,看照不细心,叫皇后只得亲手养着,用不着费什么心,自有它自个儿的活法。
内侍从阁门外进来,放慢步伐行礼跪地。
皇后收回视线,“可有查出头绪?”
内侍回道:“皇上派了翊卫闻藏去查,线那头掉落在琉藻园外不远的灌木里,不知是何人扮成宫人,携带利器,近了陛下的身,其居心之叵测,背后部署之严密,倘若得逞,不堪设想。”
“翊卫宿卫京师,那便让闻藏去查吧。”皇后皱眉沉吟片刻,“陛下那里如何?”
内侍一时迟疑。
皇后道:“直说无妨,是何人侍寝?”
内侍抬起头,“皇后娘娘,陛下召了十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