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方老太太并未言语,待吩咐道:“唉,无妨,你把药端上来吧!”
月娘得令,小心翼翼地将碗递给王妈妈,许是月娘操劳甚久,忽然不稳,药碗一下掉落在地。
药碗的突然掉落,使老太太吓了一跳,这下更“哎呦”上。
“二少奶奶,您若是不想侍奉老太太,您大可支使奴婢,当真犯不上摔了这汤碗!”
“奴婢以为二少奶奶是个勤俭惯的人,做姑娘前当什么都是好的···呵,想必是您入了方宅后,吃好的用好的,这眼界也跟着上来了,随手摔个碗也权不当什么了···”
王婆子这话说的极为刻薄,月娘听了羞臊的同时又感觉委屈,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老二房里的,你也别嫌王妈妈说的不对!方宅目下账目赤字,可谓今非昔比,哪里又经得住你如此浪费!还有,你不是舅姑(不孝顺公婆),乃犯了七去之罪!不过,老身谅你初犯,故罚你跪在庭院一个时辰吧!”
老太太边说边摆手,“去吧!”
闻此,月娘泪水已下,心中百般滋味,这方宅就是有去无回的昏暗之地!
“母亲,这、这恐怕是不妥吧···外面冷冬地寒,月娘一跪便要跪一时辰,她身子无疑是吃不消啊···”
大嫂柳莺言辞恳切,“求母亲开恩呐!”
听完,老太太也松了口,“也罢,那就跪足半个时辰,不到时辰断不可起来!”
柳莺转脸神色担忧的看向月娘,只见月娘摇摇头,示意无事。
既已吩咐,月娘拭干泪痕,乃退出屋内独自领罚去了。
宅院深深,冷漠至极。
此刻,月娘跪在地上,那上面的鹅卵石直咯双膝,她脑中回闪着种种过往,苍白的脸上尽显痛苦。
········
夏千行将药材放入砂锅之中,他一面摇着扇子控制火候,一面陷入了回忆。
初夏微风,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落下的斑驳光影映照在月娘光净的脸上。
夏千行见背站在树下的月娘,不禁有些紧张,待几步走上前去,他轻轻嗓,鼓着勇气喊了句“月娘”。
月娘闻声回过头去,看见来人,笑靥如花,声似花蜜。
“阿罗哥···”
青年男女自是美丽,彼此相看欣喜。
“今日你生辰,这、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说着,夏千行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簪递给月娘。
月娘见此,甚是开心,便立刻摩挲起来。
“阿罗哥,这簪子挺贵的吧!”
然后月娘却正经道:“你一个月的工食银才多少,买一支簪子得省吃俭用多长时间呐!”
这夏千行听罢,故意说道:“你这还没进夏家的门,便想管上我的钱啦,你真是个小财迷!”
“哎呦,瞧你在说些什么!”
月娘边嗔笑边捶打夏千行,“谁说要进你家的门啦!想求娶本姑娘的人多着呢,除了你我···”
月娘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千行抓住了手,“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随后他一本正经的说:“月娘,我夏千行向天起誓,今生定要娶你为妻···”
·········
一阵“咚咚”响将夏千行从回忆中拉回现实,眼看砂锅要烧干了,他顾不得烫手,忙地将锅从炉子上面端下来。
片刻,夏千行端着药去了夏氏的房中。
夏氏见儿子坐在床边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于是问道:“阿罗你怎么了?是府衙出了什么事?”
夏千行微微摇头,不觉念叨,“我今日见到···月娘了···”
“她情况怎么样?”
夏千行顿了一下,随后便将今日遇到月娘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夏氏。
夏氏闻言叹了口气,“唉,她能不憔悴嘛,嫁到方宅不到半年就成了新寡!”
夏氏接着道:“我是懂当寡妇的苦,年纪轻轻的当了寡妇,她又无儿女···唉,月娘往后的日子更会备受挫折呦!”
“若不是他们程家嫌贫爱富,嫌弃仵作地位卑贱,月娘岂能沦落到这番田地,要怪就怪她爹娘!”
“娘,你别说了!”
夏千行听得心里发紧,两道眉毛拧成了疙瘩。
········
日上巳时,惩罚也到了时辰。
月娘起身之际,双腿早已酸疼疲软,差点一趔趄,幸亏翠儿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这时,大嫂柳莺走过来与丫鬟一同搀扶着月娘回了自己的房中。
柳莺为人很是谦善,月娘见她为自己贴敷金疮药,心中暖意满满。
二人互诉几句体己话后,月娘道谢。
柳莺笑道:“你我是妯娌本该相互扶助,这点小事何必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