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可是真的?”程瞻洛看向灵宝。
“千真万确,”虽是在自己屋里,灵宝依旧掩着口小声说,“今日前院又来人,说是建邺族中来送年前节礼的。”
半月之间,建邺已来了三波人,节礼怕只是个好用的幌子。只是不知这幌子背后,究竟是哪一方了。
程瞻洛正凝神细思,门外忽来了人,是夫人身边的嬷嬷:“七娘,夫人请您去锦华堂。”
程瞻洛朝她笑了笑,扬起一张温软单纯的脸:“敢问嬷嬷,是有甚事?我也好准备准备,不敢怠慢了伯母。”
“奴婢也不知,只是夫人相请,七娘还是快去吧。”
锦华堂里,刘氏还是那样端方威仪的面孔,并不寒暄,单刀直入:“七娘,明日郎君沐休,咱们一家跟他去庄上一趟,郊外游玩,得些野趣。”
程瞻洛微讶:“伯母,我正虔心备嫁,可也能去?”
往常二房一家外出游玩,程瞻洛是不去的,早前是因她还在重孝中,自然不好娱乐,后来六娘看她不顺眼,刘氏宠着女儿,亦不会带她去。
更不提如今已近冬日,庄上早已秋收,光秃秃一片,怕是没甚么野趣。
“咱们一家,总是要同去的。你回去将行李收拾起来,别的不用带,带些衣裳首饰,出游总要装扮起来,虽在孝中,也不能太过素淡了。”
程瞻洛试探着问:“只是先前说亲事正在年尾,要我绣完嫁衣,如今我出游,若是嫁衣赶不上怎么办?”
刘氏并不正面回答,只说:“这是大人该操心的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不要谈论这些。”
这便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意思了。长辈有令,小辈只有听从的道理。
程瞻洛应了声是,刘氏也不留她,让嬷嬷又送她回院,监督着她收拾起包袱。
第二日出发前,也有嬷嬷亲自来相请。
程瞻洛表面柔顺,然而终究压不住心头疑虑,趁嬷嬷一眼没看住,偷偷往靴中藏了柄匕首,灵宝看到,惊得瞪大眼睛。
程瞻洛忙示意她噤声。
今日她穿的是一身轻便骑装,袖口束紧,脚蹬马靴,外头罩着斗篷,干净利落。那匕首是阿耶赠她的生辰礼,大小正好,藏进靴里也不突兀,看不出什么来。程瞻洛就这么跟着嬷嬷走到院门前,向刘氏一礼。
刘氏目光淡淡,从程瞻洛身上扫过,她出身书香世家,有些守旧,总看不惯女眷骑马,觉得抛头露面又太过张扬,不成体统,连带着家里姑娘们连骑装都少穿。今日她看过程瞻洛装扮,却出奇地没说什么,点头道:“去罢。你也是大姑娘了,今日就自己一辆马车。”
六娘横了她一眼,挽着刘氏的臂弯上了前头一辆马车,八娘九娘则上了后一辆,程瞻洛扶着灵宝的手登上马车,总觉得心里头七上八下,落不着实处。
马车辘辘驶向城外。
庄子离城中有些远,约莫有大半日脚程,正午时分,车队已经出城,在不远处找了片绿树成荫的山脚歇息。
出门在外,也不能失了世家排场,侍从们下了马车,开始埋锅造饭,袅袅炊烟飘上青天。颠簸了一路,前头两辆马车上有人下来透气,程瞻洛也下了马车,左右走了几步,四处看着。
家里人口不多,却有七八辆马车。刘氏派来的嬷嬷紧跟着程瞻洛下了马车,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程瞻洛微一皱眉,并不说什么,佯装与灵宝说话,不经意地往车队边缘走。
“七娘小心脚下,”嬷嬷陪笑抢上两步,伸手虚拦,“这荒郊野岭的,还是待在咱们的马车旁边好,谁知野地里没有那山匪毛贼?要是被掳去了可怎么好?”
这不对。
程瞻洛眉心一跳,含笑道:“嬷嬷说得也是。”
见程瞻洛依言往回走,嬷嬷松了口气,依旧跟在后头,一眼也不敢错。程夫人严令,必得看好了七娘,不让她离开视线半步。
他们走的不是官道,附近荒草萧萧,很是凄凉,右手三步处,两块石头露出地面,中间形成一个小小的陷坑,荒草掩映着,并不引人注目。程瞻洛故意朝那个方向走,嬷嬷亦步亦趋跟着,脚下一崴,便跌了下去,痛得呲牙咧嘴。
“呀,嬷嬷当心!”程瞻洛叫道。
立刻有人过来帮忙,将嬷嬷抬回马车上,一阵忙乱,程瞻洛趁机观察四周。
不远处,有两个人回头看这边闹出的动静,看着不像侍从,但也不是程家人。程瞻洛偷眼看去,那两人皆作汉人打扮,却是胡人相貌,一个满脸褐色的鬈卷胡须,另一个高鼻深目,眼珠是碧色的,腰间悬一弯刀,并非大齐形制。
是扮作汉人的胡人!
大齐与胡人大战在即,这时节,有胡人秘密进出府中,又一路跟着程达的车队。程瞻洛甚至不愿去想这意味着什么。
嬷嬷被抬到一边上药,她和灵宝被簇拥着回了马车。外头喧嚣吵嚷,程瞻洛拉了帘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