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生产的那日,云雀不巧摔在了假山边上流产。皇后很是生气,召我入宫阴阳怪气地暗责我阴狠歹毒,但看在我刚生下江英的孩子份上,也没有过多为难。
这个皱巴巴的孩子叫江烵。小名安安。
这么怪癖的名字,文不文俗不俗的,我嘲笑江英的取名功力,他却摇着手里的拨浪鼓,逗弄着咯咯笑。
“烵,草木花色艳盛貌。我们的孩子不需谨守权衡礼道,只望他一生鲜活恣意。”
我和江英之间又回到了从前毫无芥蒂的日子,我亲手给他做核桃酥,做熏香,他下朝回来会与我带新刊的书册和时兴的点心。
我拿着核桃酥喂到他嘴边,“我和皇后特意学的,你尝尝是不是这个味道?”
江英脱下朝服,勉强吃了两口,神色有些恍惚。我放下点心,上前环住他的腰,在他背后揪着衣上的草木纹,“怎么了?”
“母后要将安安带去长庆宫中亲自教养。”
我松开手,呆呆望着他,“可以不去吗?”
江英低下头沉默,虽然早就知道答案,我还是期望能听到意外的话语。
我走到摇篮边看着睡梦中这个越来越肖似我和江英的小东西,忍不住又落了泪。
江英走来将我揽在怀里,摸了摸我的头,“我们与舅舅是时候了断了,下月我与赵将军出征顺势会与舅舅边境的大军争夺鱼符。届时摆脱他的控制,就可以找母后要回安安了。”
我点点头,守着和安安为数不多的共处时光。她已经认得我的模样,生人抱她,她就会哭,只有见到我和江英她才会笑出两个小酒窝,手舞足蹈地乱抓。
我这日正坐在塌上绣着安安的小衣裳,曲潭月却难得踏进了我的念卿殿。
“曲良娣怎么来了?”
“我来给小殿下送帕巾和小布偶,这都是单蚩的纹样,我画了让絮娘绣出来的。”
我拿过她的东西,牛羊之间牵着一些别致的纹样,布料也柔软轻薄,确实好看。我笑着向她道谢。
安安这时醒来咿咿呀呀地喊着,我忙过去抱起她。
曲潭月好奇地看着她,睁着一双美目望着我道:“我能摸摸他吗?”
我点点头,毕竟我抱在怀里,也不怕安安出事。但还是紧张地望着曲潭月的手,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安安的嘴巴,他突然咧着嘴就着口水呀呀地笑了起来。
我无奈地递出帕子给曲潭月,方才还说他认生,原来这小子从小就喜欢美女了。
曲潭月拍了拍手,他竟然真的作势去抱她,不过曲潭月有眼色地没真的伸手,而是和他玩起了蒙面的游戏。
一遮一起,安安在我怀里蹦跶个不停。
“侧妃看来很喜欢孩子呢。”
话一出口,我有些后悔,江英因为我的原因从未在她那里留宿过,后院可以说是干干净净。我也不会大方到劝他雨露均沾,时不时给别人送送温暖。曲潭月上哪去弄个孩子过来?
不过曲潭月却并不在意,她只是看着安安道,“我不喜欢孩子,只是想起了我弟弟小时候,他倒不像安安这样爱笑,一戳他就哭,哭得口水满身。”
面对如此沉重的话题,我没应声,只是笑了笑。
“安安不像殿下,倒像王妃更多。”
我道,“男孩子总是像娘更多的,不过外甥肖舅,你若见过我哥哥一定觉得比我更像。”
“王妃的父兄下月就要随殿下出征北境了吧?”
我笑意变淡,“是啊,我明日还想着带安安去家里看他们呢。”
“赵将军年老,小赵将军又是家中独子,此行凶险,王妃何不劝殿下另选朝中壮年子弟?”
“良娣这是何意?”
“只是想到我出征的弟弟,一时感触。王妃若不放心,不若去庙里占求平安,心中也放心些。”
“劳烦良娣挂心。”
曲潭月走后,我只觉得她莫名其妙,不过她的话不吉利,我抱着安安去看过家里之后顺路去寺庙求了三道平安福,缝在江英、爹爹和哥哥的衣袍里。
“爹爹,哥哥,江英,一路顺遂。”
我站在城楼看着他们离开,开始了一个人数日子的生活。
数到第一百九十六日的时候,江英一个人待着爹爹和哥哥带血的衣袍回来了。
“我们撤出之时赵将军被林家军反围,他们……都战死了。”
我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冰凉,我像个疯子一样哭喊着捶打江英,“你还我爹爹,还我哥哥!江英你这个骗子!你把他们还给我!”
江英的胸口渗出暗红的血液,他身后的侍卫劝道,“王妃,殿下胸口中刀,也差点死在北境,伤口还未愈合呢。”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坐在地上无助地大哭起来。江英蹲下抱住我一下下拍着,“还有我和安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