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秦弓走了几步,见清焰还在原地,回身没好气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清焰连忙跟上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军为何要给我下帖子呀?”
“相识一场,顺便!”陆秦弓道。
“哦。”好吧。
又是一阵沉默。
陆秦弓睇了清焰一眼,喉咙发出一声轻笑,他弹了弹清焰的额头,“现在你可是英国公府的座上宾了,有了一个好的开头,以后你再去什么诗集雅宴,至少不会被人怠慢太过。”
原来是这样吗?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清焰心脏倏地一缩,鼻尖泛起酸意。
陆秦弓被她水气氤氲的眸子盯得一阵狼狈,忙别过头去道:“本来我是不想搞这什么劳什子桃花宴的,但卫聪说可以借着这个名头收礼嘛,而且陛下也会有赏赐。一张帖子而已,给谁不是给,瞧给你感动得……”
清焰听他嘟嘟囔囔解释了一通,纳罕极了,这真是那个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铁血悍将吗?怎么像只炸毛小狗似的,可爱又有趣。
她扑哧一笑:“将军还真是缺银子哪!”
“那可不!”陆秦弓直言不讳。
皇帝老儿一天到晚喊着国库紧缺,宫嫔不是锦衣华服就是满头珠翠,宫宴也是说办就办。世族大家犹甚,私库里的玉器都落了厚厚一层灰,还天天喊穷。他就是要变着法子去掏他们的口袋给玄甲军挣抚恤金。这不,今儿一大早历帝就赏踢了一大堆东西,连着各家送的礼,小山似的堆了满满一院子,现在卫聪正在清点,准备往他的景明堂搬呢。
这桃花宴加生辰宴是蒋氏提议办的,以后各府的回礼就由陆府出呗,反正陆郁亭有的是银子。
“幸而伯爵府送的礼是一樽和田玉观音像,不然陆将军恐怕要到处编排我们小气了。”
一道清丽中带着浓浓嘲讽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叙话,清焰与陆秦弓猛地转过头,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站在美人蕉后。定睛一看,原来是方隐荧。她脸上挂着浅笑,眼睛里却全是讽刺,跟她出的话一样,单刀直入,一点也不给陆秦弓留面子。
陆秦弓面色微沉,冷哼道:“裴少夫人此时离席,是嫌府上酒水灼喉吗?”
方隐荧柳眉一挑,冷嗤道:“陆将军作为此次桃花宴的主人公,你不在筵席上陪客,反倒诱我表妹来到这幽僻处闲淡,意欲何为?”
“姐姐!”清焰一震,忙解释道:“我与将军只是偶遇。”
方隐荧扫了眼忍冬怀里的飞睇狸,“是不是偶遇,陆将军心知肚明。”
陆秦弓面色不变,然那摸鼻子的动作却出卖了他。
与清焰在此相遇,的确是他处心积虑的结果,那只小棉花团子就是他故意放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将她引过来。
这么多天不见,他不过是想同她单独相处一会罢了。
“方隐荧,你未免管得太宽了点。”陆秦弓沉声道,一边不动声色的将那只虎形香囊塞进袖子里头。
方隐荧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将军是嫌朏朏……嫌清焰身上所受的非议不够多吗?此时你们英国公府塞满了人,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你二人在此相会,等待她的,就不是落水那么简单了。你含着金汤匙出生,身边人全都笑脸相迎,恐怕不会懂得什么叫举步维艰吧?”
这是要他离她远一点吗?
陆秦弓原还温情脉脉的双眸刹时寒光乍现,他冷睇着方隐荧,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清焰见他两个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小小的园子大有风雨欲来之势。忍冬与慕春抱着云起退到了一旁,大气不敢出,偏这时云起还不知死活地喵了声,仿佛尖利的匕首,将撑到了极限的水囊刺拉一声给扎破了。
“我们该走了。忍冬,将云起还给将军罢!”清焰开口打断了这段剑拔弩张的沉默,朝陆秦弓笑了笑,越过他走到方隐荧跟前,“姐姐……”
方隐荧剜了陆秦弓一眼,拉过清焰转身就走。
忍冬连忙将云起塞给阿照,与慕春急吼吼地跟了上去。
陆秦弓望着那道莲瓣色的身影消失在花园深处,一抹苦笑攀上他的嘴角。只听他喃喃地道:“她的小名叫朏朏啊……”
阿照今日总算见着了云起的前伺主,正默默感慨着果然是很美,难怪将军会睹猫思人,吧啦吧啦的,忽闻陆秦弓道:“将它抱回去罢!”
……
方隐荧带着清焰闲庭信步地往英国公府的大花园去。
清焰见方隐荧心事重重,几次欲言又止,便挽上她的手道:“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讲?”
方隐荧深看着清焰。此刻她还未完全从陆秦弓见面叙话的欢欣里抽离出来,眉梢眼角皆带笑,粉颊桃腮,星眸灼灼。
少女怀春哪!
她突然有点不忍,不忍去打醒她。可她更怕她受到伤害。斟酌再三,方隐荧还是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