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江行一骑戎马,鞍辔俱全,手里的缰绳就似是飞流瀑布的闸门,一声令下,铁骑便可应声狂奔。
“你只管上车便好。”
虞飞甍顺着他话往后看,只见若干人群中还夹杂了一辆马车,细看倒是有些奢华,被他们拥着。
她再次福身,敛下冰眸,檀口微张,“是。”
手里的包袱不轻不重,被她抗在肩头,可是就是这样,也没有让人觉得能随时将她压垮似的娇弱。
十万兵马一时寂静,倒可见军纪严明,三两呼吸间,那俏丽的身影消失在马车前头,让有些人发出遗憾的叹息。
旋即大军再次起步,往京城外去,践踏起无数细小的微尘,在鸿光里扑朔迷离。
一条长街算不得什么,一盏茶的功夫也就走过,可是千军万马却难以抵得过一人徒步潇洒。
就在马车里听见外头混响着各色声音,虞飞甍忍不住揭开侧方的锦帘,将清浅的目光放望出去。
此时日头初上,距离城门不远,再走上一会儿便可从中通过。回首一看,厉兵秣马兵精粮足,正是骁骑将军手底出来的兵。
这边虞飞甍刚放下来手,紧接着马车也戛然停下,有些突兀,耳边始终的行进声也就此停下,不得不让人再次放眼去看发生了什么。
方长有致的小窗缓缓展现出一张柔和清丽的脸庞,因为始终闷在马车里,脸上也浮现出一抹酡红色。
城门边上的杨柳伟岸无比,形成一排极其壮观,又脉脉含情,送别着离人。
可虞飞甍最初看见的并非这一长目杨柳堤,而是堵在门外的长平公主。
她身后的软轿子是凝纱材质,轿顶镶嵌了颗大放异彩的东海宝珠,是陛下特赐的,以示宠爱,而身后跟着若干宫人,更是彰显身份地位。
虞飞甍看着她娇俏的面庞,娇憨婀娜之感顿时袭来,可是长平公主未曾注意到她,满目盛放在崔江行身上。
那挺直的背脊被银甲包裹,从后面看只有俊挺的上半身,反而看不见神情如何。
虞飞甍心中一时好奇,手也直撑着那面轿帘子往前面去望。
“公主这是欲意何为?”说得便是她一早就等在这里。
他身下的战马打着响鼻,尾巴也摇个不停,投射到地面的影子仍然可见形体之清晰。
虞飞甍看着那位娇贵的公主前行两步想要跑来,拖曳在地的裙摆摩挲着地面的砂石,微微染脏。
就是嗓音也是娇气缠绵非常,“行哥哥何时能回来?”
她早就同父皇说了,不该让他前去什么冀崖的,此去一行,日月甚远,又危险重重,下次再见还不知要到何年月呢!
可惜父皇就是不听,非得将行哥哥派去冀崖那个劳什子地方,也不告诉她哪日走哪日回,要不是偷听了父皇与宫人的对话,她根本不知道今日他会离开。
那张绯红的玉脸满目缱绻,崔江行视而不见,“至于多久,江行也不知,无法回答公主。”
从底下望,那张俊秀的脸庞恍如刀刻,纵然如今才一十有七,便有了再过几年的最初雏形。
一众宫人被她抛在身后,长平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行哥哥不知道,长平差点送不了你,长平、”她还有话要说,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里放得下女儿家的颜面。
她对他的心思她不信他不知道,可是叫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表明心意实在是难,她已经很勇敢了好不好。
那双无骨般的手绞在一起,依稀掩盖在软黄色的水袖下,有些犹豫踌躇不定。
正在踌躇,崔江行微微着急,“公主还有何话要说,江行率领大军还要出城,实在是等不及。”
他若不催还好,长平或许也就这样忍下来了,可是一想到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时,她又一咬牙,脱口而出的话落入众人耳里真如巨石落水掀起惊涛一片——
“行哥哥,长平舍不得你,下次回来,你就做长平的驸马好不好?”
她手绞得死紧,等他答复,落在虞飞甍眼中,倒是痴情一片,她不由联想,这位长平公主究竟有多喜欢崔江行。
正是一个思忖的时间,离奇又灵犀般的,身前烈马之上的人回眸看了她一眼,里间深意深究不清,只是想到了他,他这也能感应得到??
虞飞甍滞住,眨巴下眼睛,清如翡翠,里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他回头的倒影。
那边长平公主还眼巴巴的等他答复,心里头紧张地砰砰直跳。
“公主的婚事自然有陛下做主,是江行不能越矩决定的。”在这场合下,他这话不左不右,倒也全了她颜面。
十里长街一时像是堵死在这里,进出不易。
既然是要她父皇决定,那就等他回来,她一定要让父皇同意她们二人的婚事。
长平公主挪了挪步子,身后一众人也紧跟着让出路来。她脸上的绯红尚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