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容醒的一瞬,入眼便是床边悬挂的紫绡帐,透过帐子的光都柔和了几分,似是记忆中过的场景,几息之后猛地坐起身。
这是东宫的寝殿!
她上次住进来,还是从吏部出来的时候。该死的青冥,竟是把她带东宫来了吗?从青冥为外祖父施针,之后的事苏应容再回想也只有头痛,隐隐想起几个模糊的画面,是她主动攀着裴嬴玄,心底涌起一阵恐慌。
一把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动作到一半,忽然顿住,只因为眼神落到外边,裴嬴玄垂眸神色淡淡,安静坐在桌边看书,除了苏应容起身发出的声响,便只余下翻书的声音,显然他早察觉苏应容醒了,只是等着她先注意到他。
苏应容一时没留意脚下,猝不及防跌到地上,便顺势行礼,话音里有微不可察的颤抖。
“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低头才发觉,她竟然只穿着寝衣,不知道是谁给她换的,薄如蝉翼,也只能说聊胜于无,一时有些难堪,如此猝不及防地面对裴嬴玄的惊慌都被压下几分。裴嬴玄不回话,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僵在原地。若是其他贵女经此一遭,怕是回去就吊死了。
本来苏应容以为裴嬴玄注意到之后会主动回避,给她整理仪容的空间。可是他的目光毫不避讳落在自己身上,神情却不掺杂念,正经得仿佛在看什么奏折,甚至让苏应容感到惭愧,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半晌,苏应容才听到对面的人让她起来,周身的气势松弛。
殿下似乎……心情不错?
失而复得,裴嬴玄心情能不好么。
裴嬴玄的幕僚昨夜本来收到传召,要去东宫议事,心中都是一片死寂。就算殿下勤于政事是好事,也不是这么个勤法,动不动就彻夜处理政务,之后他们对东宫的传召甚至恐惧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虽说势力日益壮大,但也实在是太累了。
生无可恋的整理好了奏折,迈着沉重的步伐,不是上战场胜似战场。
柳暗花明,又收到了信儿说不用去了,一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听闻是因为有个姑娘住进了东宫,实在感激这位救命恩人。
殿下运筹帷幄,继承大统指日可待,不急于一时,开枝散叶可重要多了。这么多年除了见苏公子跟殿下亲近,那明目张胆的偏袒,还有苏公子去世以后,殿下哀莫大于心死,他们更疑心民间写得话本子是真的了。
明明理智明白殿下不可能行此荒谬之事,事实却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一切都顺理成章,更没人敢在裴嬴玄面前提苏应容,怕自己命太长。
多年不近女色,让这个姑娘的出现更显得弥足珍贵,就算未来的太子妃不愿意,他们也一定会尽全力保住她。一群人在还没见到苏应容的时候便如此下定了决心。
裴嬴玄一手捏着书缓缓落到膝上,打量完后目光重新落在苏应容脸上,饶有兴趣,“本宫好像未曾见过穆苏姑娘,你如何识得我身份?”
嘴角挂着浅笑,却是笑里藏刀,苏应容琢磨着他的态度,信口胡诹道:“殿下凯旋之日,民女曾远远得看到一眼,这才能认得。”
因为裴嬴玄不置可否,苏应容硬着头皮继续道:“贸然打扰,多有得罪,还感谢殿下宽宏大量收留,民女立马收拾东西,这就走!”刻意回避昨晚发生的事情,更害怕裴嬴玄提起,就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其实她根本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恨不得现在拔腿就跑,破门而出。她害怕,裴嬴玄心思缜密,多说便多错。
裴嬴玄笑意愈深,却不达眼底。
“全忘了?”裴嬴玄问道,终究还是逃不过昨晚的事情。
苏应容耳根红得厉害,装的迷茫,点头肯定道:“对,全忘了。”
裴嬴玄闻言轻笑,她的心态倒是比青冥好些,若是青冥怕是早就兜不住全坦白了,她还能嘴硬。
满口胡言,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欺瞒于他。
出于对危险的敏锐直觉,苏应容坐在床边手脚发凉,尽力想往里缩,即使心里明白无济于事。除非对面的人愿意放过她,不然她逃不过。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算屋里燃着炭盆也架不住她穿得如此单薄,裴嬴玄才大发慈悲让侍女进来服侍她更衣,结束这场似拷问的谈话。
又让她换好了衣服到他寝殿等着。故地重游,说不定能想起来什么呢?听得苏应容头皮发麻。
侍女进来,本是苏应容习惯自己做的事情却非要代劳,磨破了嘴皮也说不动她们,苏应容感觉自己像个木偶娃娃一样任由她们摆弄,装扮得娇嫩。
上次还嘲笑青冥打扮得像兔儿爷呢,这下就轮到自己了。
好说歹说终于只留下了一个上妆的侍女,在要给她上口脂的时候,苏应容终于忍不住了,抬手拦下,无奈道:“这个就不用了吧。”
她又不是裴嬴玄的妃子,打扮成这样真不合规矩。
听那侍女语气冷漠,隐隐带着些气,“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