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差的结果就是死掉,说不定对他来说还是一种解脱。
认命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双黄色的雨鞋。
有人踩过污泥的水坑,溅起急促的水花。
一个小女孩脆生生地喊他:“你没事吧?”
她撑了一把普通的蓝格子天堂伞,挡住了不断砸下来的雨滴,望向他的那双眼睛明亮又澄澈。
他觉得像在做梦,狠狠地咬了她要摸过来的手一口,疼得小女孩蹙起了眉,眼底泛起了泪花。
超级委屈地骂他:“你这人怎么咬人呢!”
他在赌场蹲着等外婆的时候,看过电视里放的电视剧,里面有个救苦救难的漂亮仙女帮助了很多很多人,他那时幻想过会不会有一天仙女也来帮帮他,后来他等了很久,等到被外婆用竹条抽得皮开肉绽的时候也没有等到。
但看到小女孩的那一瞬间,他觉得仙女确实来救他了。
活下去的愿望战胜了死亡的意愿,他第一次开口说了话:“救救我。”
再睁眼是在简陋昏暗的杂物间,身上没有了湿哒哒的黏人感觉,而是被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连身下的床也铺上了柔软的棉被。
见他醒了,拄在一边犯困的女孩也清醒了,大咧咧地从怀里拿出了个捂了很久的大茶缸:“我外婆说你是饿晕了,给你煮了点肉沫粥备着,让你醒了就喝。”
香味从掀开茶缸盖子那一瞬涌入他的鼻息,他连勺子也顾不上用,狼吞虎咽地喝完了粥,一点形象也没有,甚至还有点野性。
“如果不是我外婆知道你是谁,我都要怀疑你是狗妖精变得了。”女孩好奇地看向他,“吃饱了吗?”
他点点头,这是这段时间来他吃得最饱的一顿了。
“那就自我介绍一下吧。”女孩礼貌地朝他伸手,“我叫宝珠。宝贝的宝,明珠的珠。”
他胡乱地抹了一把吃得凌乱的嘴巴:“弃。陈弃。”
“等等。”女孩子皱眉,往他身边坐了坐,从口袋翻出了一张纸,小心地擦拭过他的嘴巴。
她睫毛很长,低低垂落像停了一只漂亮蝴蝶,认真又细致地帮他擦手:“你虽然看起来个子不高,可我听外婆说你还比大一点,这么大的人了要爱干净、讲卫生!”
她举着纸巾教他:“下次,擦嘴要用纸巾。”
“或者。”她又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块叠得很整齐的方巾给他展示,边沿还绣了一串粉色的小花,“用手帕。”
他不知道怎么表示只能摇头:“没有。”
“你连手帕也没有啊。”女孩却读懂了他的意思,纠结地收起了手帕,“这个是外婆给我做的,不能送给你,但我家里应该还有别的,待会儿我可以找一块送给你。”
他点头,又被女孩迫近:“这个时候应该说谢谢。”
“谢谢。”
女孩满意地笑了:“好了,我还没弄清楚你的名字怎么写的?是哪个字?”
听到她问得那么认真,他掀开被子下了床,腿上还有点虚浮,没什么力气只能扒着床沿。
女孩一下紧张起来:“你干嘛?”
“这个字。”他在地上照猫画虎,写出来虽然笔画顺序是错的,也有点歪歪扭扭,但比起同龄人的字已经算是好看的了。
“是丢弃的弃呀!”女孩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这样不太礼貌,“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没关系,大家都那么说。”就连他的外婆不也总喊他是弃婴,他习惯了。
“小弃。”她很认真地计较,“不要因为其他人怎么说你就也那么想呀,外面还有很多人喊我小乞丐呢,可我不是乞丐呀,我有外婆我有家,可能你爸爸也只是还没找到你,不是不要你。”
那间房子很昏暗,只有角落的墙上开了很小的一扇窗,太阳斜斜地照进来,浮起的灰尘就在那道光下来回飘动。
“不下雨了耶!”她兴奋地去抓那缕光,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明媚。
如同虫的趋光性,他也想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