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迷离,似是看见了荷香,也是这般绝望与凄惨,
她本能地伸手去抓,在手擦到血人身体的时候,他跳了下去。
一声沉闷的触地后,便再没了声响,只剩下饿狼撕咬的声音。
尤枝枝不敢听,更不敢看,抱着头蹲在围栏底,她整个人都在发颤,长睫更是抖动得厉害,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她被吓坏了!
但不可否认,她心底又是痛快的。
这一世,算是报的第一个仇。
东方溯没朝狼窝多看一眼,自始至终视线只凝在尤枝枝身上,默了一息,离开了。
玉枢走到尤枝枝身旁,“尤姑娘,没事了,我送你回东侧院。”他的嗓音轻轻柔柔的,如一曲和美的乐章抚动心弦。
尤枝枝抬眸看向他,双眸空洞得没了生气,木讷地点了点头。
玉枢腹语着:大人这次真的过了,看把小姑娘吓得。
可转念一想,这也许就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尤枝枝浑身轻飘飘得失了知觉,一步步挪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玉枢不催不说,只是静静地跟着,
走到那处冷院的时候,尤枝枝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她望着还是崭新的红漆门,有些茫然,
“玉枢先生,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是给夫人留的院子。”
也是了,楚芳若大婚之日逃婚后,这个院子理应废弃掉。
尤枝枝收回视线,继续往前挪动。
玉枢似是想到了什么,岔出个话题,
“尤姑娘,方才你说去前院是为了找我,所谓何事啊?”
尤枝枝循着声音,愣懵地看了玉枢几个呼吸间,才缓缓地回想起来,眼眸里终于有了点色彩,
“哦,差点忘了,我今晚找你是为了问,可不可以让昙花,就是替大人喂狼狗的小厮,住在东侧院?他还小,我认了他当弟弟,应该不妨碍吧?”
“喂狼狗的小厮?”府里只有一只狼狗,可是这只狼狗现在在……
意味不明的幽光一瞬闪过,玉枢恢复一贯的温文尔雅,
“尤姑娘可自行决定,大人很好说话的,尤姑娘既然提出来了,大人定不会反对。”
“很好说话?”尤枝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们说的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慢慢的你就知道了。”玉枢浅浅回笑,“大人对自己人,和对外人是截然不同的。大人对自己人向来宽厚。”
“自己人?外人?所以大人对我这个外人如此苛责?可他那次那样打方一脊杖,也算是宽厚吗?”尤枝枝说这话时并没有多少情绪。
她不在意。
也不意外。
“尤姑娘是外人还是自己人,日后就会知道了。”玉枢从不会把东方溯的态度清楚的告诉别人。
尤枝枝也懒得去探究。
她更想解释另一件事,“刚才,不是我把他推下去的。”
“不重要了。”玉枢安慰道,“他是必死的,如何死又有何区别呢!他只算是大人对你的考验罢了。”
只是太过于仓促和临时,没能把握好分寸。
“考验!你把刚才那,那些叫做考验!”尤枝枝知道东方溯视人如草芥,但当听见一向温润谦和的玉枢也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人的生死,胸口说不上的憋闷,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人命!”闻言,玉枢微微背过身去,
新月隐去,只剩斑驳的树影,在脚底割裂出细碎的光影。
“在朝堂的动荡、国朝的外患面前,人命又算的了什么!”他嗓音低压而沉重。
“一念生,一念枯骨。老百姓的性命只不过是朝堂利益斗争的牺牲品,是可以转瞬背叛和遗弃的轻贱之物。”
“你见过血成河,尸成山嘛?”
尤枝枝无声的摇摇头,今晚的玉枢很不一样,那样的痛苦与隐忍,肩上似是压着千斤重量,他低着头,毫无焦距地看着池水里游动的鱼。
“你只看得见池中水的清澈、鱼的欢快,可曾想过这潭底藏着多少淤泥!”
玉枢回头看向半懵半懂的尤枝枝,“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相信,如果你经历过那些,你也许就会懂了。”
“经历过什么?”尤枝枝猜不透人心,索性不去猜,直接问。
玉枢眼中好似闪过金戈铁马和悲怆悯人,
转而又是一片安宁,“没什么。关于大人的过往,本该由他自己告诉你。”
那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不过,比起这个,尤枝枝更好奇另一件事,“玉枢先生,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尤姑娘请问?”
“玉枢先生不怕哪天也会被扔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