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宛瞪眼看着柳渐安,“柳二怎么添油加醋说我的?没那么厉害,我不是什么大侠。厉害的是我姐,论武功天资,我远不如她。再说了,跟一群老兵油子比起来,我这点花架子算不得什么。”
“不,容华姐,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有时候刺客反而非同凡响,不可以等闲视之。”柳渐安语气和婉,“朝堂之争,往往最为凶险。我们这些人在外面看着,觉得一潭死水,实际上,里面早就暗潮汹涌了。别的不说,就说柳家,多少人想把我们家搞下去?明的暗的,我都不知道经了多少遭了。就连我大哥……”他咳嗽数声,“我都觉得不简单。”
“那些人何必自毁长城。”
“容华姐,你还是不懂。从古至今,魏阙地方那么小,能容下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个。为了能待在京师,所有人斗得此起彼伏,甚至为了眼前之利,不惜自折一臂。有些在你看来并非深谋远虑之举,对他们而言其实不值一提。地位,勋爵,跟人命比起来,算不了什么。”柳渐安之语甚为愤世嫉俗,“以小博大,胜了,风光无限,败了也无妨。”
“诛心之论。你这样说,我就更不想牵扯进去。今年三月之前,我孑然一身,根本不知道这些是非,也不认得你们。”谢宛忽然后悔起来,“但我现在已经是柳二的朋友了,以后风雨同舟,起落由他,稍有不慎,就是杀身之祸,”
“人活着哪能处处由心。”柳渐安忽而笑道,“你今日不和柳家绑在一条船上,明日就是别家,为才所累,容华姐以后可得多消受。”
“你才十五岁,看得这么透彻,何必找我多此一举。”谢宛没了耐心,付了酒钱就想走,柳渐安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如果我说,请求你帮我呢?”
到底什么事,这小子也不说清楚!这样可怜兮兮,倒像是自己狠心,谢宛回过头,无奈叹了口气,“我能帮就帮,你说吧。”
“我姐夫,是骆君侯,皇朝靖北侯,去年秋后征战并州,前些日子捷报传来,算算时日,正好和崔将军一齐入京。但是,陛下最忌讳皇室与边将来往过密。我想着,如果崔神秀想犯上作乱,唯一能帮太子的,也只有我姐夫了。”
谢宛睁大双眼看了他半晌,脑子飞速运转,她不可能效力于靖北侯,唯一可能,就是用自己江湖人的身份——也就是没有任何头衔的身份,来帮助柳氏与太子,“你想让我送信是吧?”这人居然用三个饼子,就想让谢宛出生入死,鞍前马后?!“太子与边将之间诸多忌讳,我一个外人如何能知?你就这样信我?不怕我走漏风声,把你们所有人都害死吗!”
柳渐安摇了摇头,转瞬又变得沉静,松了手,“不会,我认人还算明,容华姐不是那种人,而且容华姐聪慧,必然不会置身险境。”
怪不得这人方才那么殷勤……谢宛本不想接受,想到柳二,居然动摇了,“好,我尽力。”
“我就知道,江湖人最重意气!哈哈。”柳渐安笑道,突然咳嗽数声,捶着自己的胸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就随便问,我定知无不言。”
这时,四下忽然响起了鼓声,谢宛抬头一看,早已是满天繁星,“暮鼓,要宵禁了!”响够六百下,坊门关闭,就再出不去了,“你快回去,不然没地儿待。”
“回不去的话,就近不还是有驿馆嘛。”柳渐安眼神明亮,似乎只要看见眼前人,就能高兴起来。他并没带走那些饼,直直走向拴马柱,解了麻绳,调转辔头,策马便出坊门了。他骑着马,不顾危险,回过头来,眼底盛满星子,“容华姐,我们回见!”
“他倒是还能笑得出来……”谢宛心头有千斤重担,“我可倒霉了,要是一不小心,阴沟里翻了船,那可真是没地儿哭。”
“不会的。”熟悉的声音响起,谢宛循声看去,是柳洲隐,“你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也来了,这可是快宵禁了,再盘桓下去,你也回不去。”谢宛感叹,这一大一小的,还真是不好对付。
“今晚东宫府兵上番,我负责宿卫巡防。”柳洲隐一身的戎装,左手搭在环首刀的环首上,额头的红头巾,一如当日初见,不过这时候的他,已没了当日的侵陵之气,“阿宛,我本来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若是不愿,可以告诉我,我不会逼你。兹事体大,为了太子殿下,我什么都愿意做,但你不一样,你是江湖人,本就该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不该和我们这样的肉食者过多牵扯。”
“你们两个是在玩儿我?一松一弛,是想让我乖乖就范么?”谢宛心里清楚得很,柳洲隐不可能放弃眼前这个香饽饽,她背后,是雁回城的江湖豪杰,自古起事者,多要结交豪杰,阴养义士。不过,这些江湖人,大多也是想跟着权贵博荣华富贵。而荣华富贵,偏偏又是谢宁不缺的,“你说得对,我本就不该跟你们牵扯,是你,要找阿蓉问话,然后渐渐把我拉进来,今年三月之前,我明明可以无忧无虑,逍遥快活,自从遇见你,我被梁王威胁,太子又忌惮我,而你,还要装出一副‘并非我意’的清高样子来!你说,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