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不是还没吃饭,这是我家厨房做的饼,”柳渐安如数家珍,“这个油饼,叫‘见风消’,中间那个不怎么油腻的,是松花饼,府里的仆役,从别业采了好些松花,一些拿来做饼,剩下的拿去酿酒,卢长史最爱饮松醪,我大哥每次去西境都会给他带上几壶。最下面那个,是‘古楼子’,就是羊肉馅的饼,外酥里嫩,羊肉也不膻,最好吃了。”
“我吃过了,多谢好意。”谢宛不想欠太多人情,把饼子如数奉还,“我只看看书就好,看完了还你。”
“容华姑娘,你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可是我二哥的救命恩人,在至尊面前救了太子,也认得我大哥。”柳渐安掩抑不住落寞,“我大哥殉国,现在整个柳府都很压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宛思索片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外边说。”柳渐安把书袋里旋风装的《洛阳伽蓝记》和《搜神记》递给她,“容华姑娘,这是我父亲书斋的藏本。你对塔刹感兴趣的话,我能带你去法华寺的琉璃塔看看。洛阳永宁寺毁于战火,高后出私资建了法华寺的琉璃塔,现在长安最高的琉璃塔,就是这个了。”
“你别叫我容华姑娘了,我和你二哥年纪相差无几,比你大四岁,你该叫我一声姐。”谢宛很不适应柳渐安的热情,“或者叫我宛姑娘。”
“你有名有字,又比我年纪大,哪有叫人名儿的道理。”柳渐安心生疑惑,“这里确实不好说话,我们不如去平康里的香风楼吧。”
“香风楼?打烊了吧。”谢宛指了指路对面的酒馆,“喏,就去那里吧,有话快些说完,过了宵禁你回不去,我没办法和柳二交代。”
璧月看见柳渐安羞赧红的脸颊,噗嗤一笑。这小郎君,还穿着丧服,就来找谢宛,“小郎君,莫怪奴多嘴。你现在,不该来绮霞阁,明日若有御史参你一本,柳令公的脸往哪儿搁?两本书么,大可以叫奴仆来,不过半个时辰的脚力,哪劳你亲力亲为?”
“我……有事想问容华姐。”柳渐安委屈地看向谢宛,“容华姐,你见多识广,肯定能帮我。”
璧月慵懒地解开发髻,浓密的乌发散开,她并未穿外袍,膀子露在外面,肤如凝脂,柳渐安不敢多看,扭着脸避开,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哟,小郎君家教很严嘛,也知道非礼勿视。”
“绮霞阁只是舞坊,三郎别多心。我阿姐不允许舞姬私下接客,就是怕她们所托非人,酿成大错。”谢宛拽着柳渐安的胳膊,旋即走到了对面的酒馆,“绮霞阁的姑娘们,年纪一到,都会另寻他路,我阿姐的雁回城,就是她们的出路。”
“她们是哪里人?”
“很多,也很杂。雁回城在大周产业有多处,绮霞阁收容那些落难的风尘女子,教她们为人处世,识字劳作。她们中有很多,擅长歌舞,又不愿白吃我阿姐的饭,我阿姐便让她们先卖艺一段时日,找机会帮她们脱籍,平时还会给些钱粮贴补。只有一条,就是不许和达官贵人私相授受赚脂粉钱。”
“就是为了方便她们脱身么?”柳渐安望了一眼灯火阑珊的绮霞阁,“也确实,风尘女子,是玩不过那些权贵的,如果有得选,还是离远点好。没远见的,会觉得跟着他们,富贵吃喝不愁,其实还不如从良嫁人,安稳点。”
谢宛摇头,“柳三郎,你还是单纯了。身处贱籍,能脱籍固然是好,但脱籍之后呢?□□从良,还是要受人冷眼,长得好看,又会被人觊觎。她们极少数会选择脱籍嫁人,大多数会自愿在绮霞阁和姐姐妹妹们一起卖艺,到了人老珠黄的时候,就待在雁回城,一辈子不出来。”
“为什么?留在雁回城一辈子不出来?就没想过嫁人生子,享天伦之乐吗?”
“有人那么选,但是你平心而论,能有几个男人,不在乎自己的娘子曾沦落风尘?我是女子,自然心疼她们,但是许多男子并不会这样。”
柳渐安想了会儿,极为坚定地说:“若是我喜欢的,不论什么出身,我都会和她在一起。”
想来这柳渐安涉世未深,想事情还是很单纯,“不可能的,”谢宛道,“你能这么想,但柳家却不允许你这么做。”
“那谢老大还挺厉害的,能帮助这么多女子。据我所知,她们之中大多数,都没得选,起落沉浮,全看男子对她们是好是坏。能有得选,已经很不容易了。”柳渐安岔开话茬,“真是大侠,以后一定要见见。”
谢宛倒了一杯小酒,“嗯,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是你二哥让你来的?”
“不是。”柳渐安把胸前兜里的饼放好,垂着眼眸,“是我很难受,心情很不好,想问你。最近二哥心情更差,他也只有和你相处的时候能放松些。听他说,容华姐你最是通透,所以我才来问你的。”
谢宛疑惑不解,“问什么?我和你认识才几天,你问我不如直接问柳令公。而且,朝廷那些贵人,我从未见过,也不知他们之间许多深曲,问我没用。”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跟你说,你就懂了。”柳渐安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