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贵家的姬妾有什么好的,总有一天年华老去,新人胜旧人,面目分外可憎,你觉得萧记室还能待她如初?与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如恢复自由身,当垆卖酒,也好过……”
“你和柳大一样狂妄,自以为自己在拯救!”桓孝晖也站起来,迎着对方的怒目,“但这不是拯救,你觉得自由好,是因为你有刀剑又有武艺,没了别人照样能活,但西境不比长安,世道也不太平,你让一个弱女子,还是一个貌美女子,怎么活?美貌,意味着她会受人觊觎,会有更多风言风语,那时候你怎么拯救她!”
是啊,柳泊宁当时就没想过这些?还是说,柳泊宁想的更远,希望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皮肉交易,也没有羞辱,众生皆平等呢?很显然,不可能。阿琉音已经是世人眼中的“残花败柳”,纵使她不自弃,也有很多人视之如淤泥。柳泊宁和傅花醉,知道她的过往,但是世人不知道啊。
从她步入深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没有人能救她。
柳大啊柳大,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任厥看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只好劝架,“好了好了,我们先说那个‘军师’吧,阿琉音这里不急,我看萧记室眼前并不愿意割爱。我会密切注意那个‘军师’的动向。”任厥手中紧握着潜渊卫的令牌,已经准备好随时拿出自证身份。“而且,按照开府的意思,不日我们便要回京请赏,想必这军情,已经传到长安了……”
翌日清晨,萧宅上下还处在一片寂静中。萧讱担任的掌书记虽不是上佐之一,但由于其沟通上下,又写文书,故而有很多周旋的地方。而且,萧讱是兰陵贵公子,故而宅邸气派得很,比任厥和桓孝晖的都要大。阿琉音披上棉袍,屹立在庭中。上巳节已过,北境寒冷,除了松柏,竟无别的花开。几株白梅零落残败,正如她一样。现在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求神拜佛又有什么用呢?迦陵寺的香火会庇佑她这样一个“不干不净”的信徒吗?
萧讱还在沉睡,阿琉音回头看了看。面前的男人,把自己从污泥中救出,却又不嫌弃她……也对,他母亲就和自己一样是个歌姬。谁能救得了她呢?她的目光凝聚在那双白玉一样的手上,为了美丽,她还染了蔻丹,但为何此时此刻,如此惹人厌恶?
天女,歌女,□□,她到底算什么?即便如今安定下来,她也还是患得患失,因为遇见的男人,要么始乱终弃,要么鬼话连篇,昔日宠爱,都会随着韶华逝去而不复返,今朝锦衣罗裳,明日便是当垆卖酒,还是得靠自己。
这话说得多容易啊……靠自己。乱世之中,卑微之人从来就只能依附别人,她的出路更少,面前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这些年来,萧讱的恩宠与眷恋,在阿琉音看来,根本就不能久久依靠!
“琉音娘子。”婢女白蘋打着哈欠走过来,“怎么起来了,天色还早,才四更天。”
“再过会儿,郎君就该去公廨了。我昨晚睡得不好,所以早早醒了。”阿琉音把袍子往上提了提,一双琥珀似的双眸被密匝匝的睫毛挡住。
“哎呀,给娘子熬的酸枣仁汤,娘子也不记得喝。这些日子六郎很是发愁,”白蘋撅起嘴,“六郎对您最上心,要是让他知道你没睡好,估计又要嘟囔我们了。”
“他哪里是……”阿琉音话还未说完,正缠着襻膊的白蘋就反驳道:“娘子别那样想。我和六郎君相处多年,他饮食起居,一概都是我阿娘负责。后来我阿娘去了,就轮到我了。跟世子比起来,六郎君和善得很呐。而且,六郎君的母亲,也和娘子一样,是平康坊出身。”
趁着萧讱睡觉,白蘋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把往事娓娓道来,“这些话,之前没和娘子提过。但是,娘子知道了也好。当年,六郎君本来不是萧公之子,而是萧公兄长之子。萧公年过四十了,膝下还没个儿子,这才把六郎君过继了过来。同辈里,郎君行六,是萧公兄长最小的儿子。”
“是一个舞姬之子?”阿琉音问,“这样过继,萧公不会心有芥蒂么?”
“有儿子就不错了,哪里看出身。再说,萧公亲眼见过六郎君的才能,这才执意要六郎君呢。我阿娘说,论语孟子,六郎君开蒙几年,就能出口成诵,比他那些兄长都聪明。”白蘋用胰子,搓起一簇簇泡沫,捣衣很累,但说起萧讱来,依旧极为骄傲,“所以后来取字,就给郎君取了个‘敏行’,好像是说,让他少说话,多做事。”
阿琉音不语,白蘋却依旧有兴致,“不过,六郎君后来很惨的。他阿娘不在了,是在一次回京途中知道的。那时候,萧公并没有把这件‘小事’告诉六郎君,所以六郎君直到娘亲死了才知道,原来阿娘病重已经许久了。我记得,是在一天,下了大雨,六郎君不顾什么述职不述职了,骑上马蓑衣都没穿就直奔母亲的居所。可是已经晚了,他娘亲已经咽气,丧仪也草草了事。”
“他会不会恨萧公呢?”提起这个名字,阿琉音的心没来由地紧了一下。
“后来,六郎君就越发话少了,但萧公毕竟是父亲,名义上的父亲,怎么能忤逆呢?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