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缘忙为女儿换上衣服,听见余霰与苻瑗说话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余霰走过来道:“小公子疑惑夫人今天去了哪里,奴婢给他解释清楚了。”甄缘令人传了膳,命人送些给苻瑗去,余霰也在一旁胡乱吃了些,膳后禀退众人,甄缘问道:“今日何夫人来,郎中与她说了几句话,你可有听见?”“夫人未来时,奴婢在那候着,郎中有些埋怨之辞,皆被何夫人搪塞过去了。”“我听人说,刘杨请了一位南阳有名的谋士,叫——”“叫陈鹰。”“刘杨乃齐皇室后人,本应……”甄缘笑了笑,余霰会意,叹道:“起初皇帝召令他陪侍左右。丞相不允,这人也是精的,自知皇帝难保他命,早早的就走了。”“我何尝不知呢。当年他再南边拖着,成山无论如何也不肯听劝,不愿出兵,才成如今这个局面。”余霰道:“将来的事难以预料,就算他出了兵,也不一定就打得过。”甄缘想起与成伽新婚时的日子,回忆道:“那时我问他将来可否要上战场,兵戎一生,他说‘志当比武丁,驱外虏平思疆。’我说武丁的妻子也能上战场,可见非一般人物心胸。他又说‘只要能达到目的,家庭有何不可牺牲。’我笑说他这是效法吴起,他笑了笑。如今想来,他这样的人,只有追逐野心利欲,才是他的天命所在。我又有何不可抛弃的呢?”余霰安慰道:“夫人只看现在的日子,过去的,权当是往世如梦。”“往世……来世……”甄缘苦笑着摇摇头,余霰困意已起,告退回房休息,甄缘躺于床上,计算着苻介回来的时日还有多久,梦中却见他反问自己几时回家,心中觉得好笑,自语道:“我可不一直在家里。”几日后苻介带着猎物满载而归,兴冲冲地对甄缘道:“有鹿肉,正好给你补补。”甄缘道:“月中不兴大鱼大肉的,拿去与宾客们下酒吧。你女儿前几日染疾,幸得何夫人遣了郎中来才救活一命。”苻介听闻此话过来问:“她怎么了?”甄缘欲说明,却只是说:“病已好就不再说了,只是孩子尚小,我们也该注意些,府中可有常备的药物?若急时再不用四处请人。”苻介道:“我命人在府中修个药房便是,我好剑法打猎,受伤了也找得到药抹。”二人说着话,有侍女将其贴身衣物送来,苻介从衣物中取出一绢布,递给甄缘看,上面写着:
客路秋风生道情,忧痕泪枕鸳鸯锦。
泉下枫树西风起,几时无泪阑干倚。
莫道有情人相怜,无情亦使离恨忆。
岂闻无衣胜有衣,难及安燠旧梦魂。
苻介在一旁道:“我同子彰到歙县游玩,他有一宾客早故,家中有妻寡居,我们去看望了她。”“这是有感而发所作。”甄缘替他道。苻介叹道:“像这样的女子天下还有多少?都为战争所迫。”周围的侍女都笑了起来,苻介问道:“这有何好笑?事情不落你们身上,若是你们该笑得出声?”甄缘止道:“不该强迫他人同你一般想法,她们每日只做杂役就够辛苦的,你说的寡居妇人,也得人人有命能嫁给贤人作正妻,她们有何命能感受?”苻介便不再追问,抱了苻瑗掂掂重,“比之前长了好些。”苻瑗咬牙切齿地道:“你颠疼我了,才几日未见,我就长肉了?可是说笑。”苻介笑道:“你小子还很能说话啊。”“将来可不比你差。”“那样才好。”苻介极爱女儿,放下苻瑗抱着苻苒,动作都温柔了起来,也不再说话吵嚷,静静地看着女儿。甄缘见他好半天不动,催他吩咐下人安排侍妾,苻介胡乱说了一个,甄缘道:“难得见你一面,人家也是天天日思夜想的。”苻介转头道:“你是在说你吗?”甄缘才反应过来此话有歧义,笑摆手道:“不是,妾身是说侍妾们,张夫人啊,李夫人啊,她们都派人问了好几次你几时来。张夫人还有孕呢,该去看一看。”苻介顶顶女儿的额头,笑道:“是该去看看了。”遂放下婴儿离去,余霰笑道:“这人是个愣头青,刚才那话换个人都不会生疑,权当是夫人爱慕之语,唯有他还要问一问。凡事又要夫人提点着才去做。”“这样不好,若无我呢?道理他都明了,但性情却又古怪,知道却不做,为君为臣,都要出差错。”“丞相给他升了中郎将,想来过些时日要考验他办事如何。”甄缘不愿说此事,找了别话岔开,二人用了晚膳早早睡下。
苻介回来后甄缘终是心安了许多,难得一夜好眠。翌日何夫人宴请留在邺城的谋士,甄缘恰好出了月,虽苻介一同赴宴,苻杉携妻贺氏一同来,新婚燕尔的二人还难掩情窦初开的青涩,但苻杉对妻子十分珍重,在其面前从不恣意饮酒,何夫人见他改过毛病,喜道:“你妻子能使你改正从前的错误,母亲为你能娶到这样的贤妻而高兴。”贺氏虽出生高贵但待人平和,甄缘觉得她面善,想同她多说上几句,贺氏亦想接近这个外表高雅,绰约柔美的二嫂,然而宴会人多,二人只能堪堪打个照面,坐下后互相悄悄打量着。酒过三巡歌女舞女出场为宾客们表演,何夫人亲自向留守邺城的重臣们敬酒,苻介,苻胥,苻杉几兄弟也开始隔着席聊天,苻杉向前来敬酒的一宾客说了前不久外出游历的事,听闻其所作之诗,宾客赞叹不已,苻介却在一旁道:“不过使父亲喜悦罢了,不值得为人称道。”苻杉瞪大了眼睛,“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