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手刚要碰到孟天东伸出来的手时,他突然收回去了。
“我记仇。”他说。
对他的幽默我根本笑不出来,人紧张的都要打颤了,咬着牙龈一脸忐忑。
“薛先生在底下跟他们开会,你暂时见不到他的。”孟天东看穿我心思,眼里满是玩味,他根本就不像个不解风情的木讷禁欲者。
可这种玩味里,并没有挑逗或挑衅的成份,他给人的压迫感近乎生死,是那种对生的掌控和死亡的藐视。
我后来才懂,这就是所谓的杀气,鬼神不近的杀气,他没有对生命的敬畏之心,他在乎的或许只有对君的忠,对权的义。
我还是没开口,整个人拘谨的都快迈不动脚步了。
孟天东开门,我随着他进了一个空间不大的会客室,脚踩在地毯上,犹豫的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走。
尤其是当我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这位是薛先生的替身。”孟天东说着摆了个格斗式预备姿势,“超级能打,真功夫。”
孟天东在开玩笑,一个人的气质根本就没法复刻,尤其还是处于顶端者。我只匆匆看了这人一眼,过后再也不敢直视他,此人不是薛先生,谁有他这种类似举手触天的气象?
“听说,你跟人说你是我的女人?”孟天东随意的腔调随意的落座随意的瞅了那人一眼。
“下策,楚啸已经说过我了,以后绝不敢。”我讲话口齿都不太清晰,声音听到自己的耳朵里已经失真。
“哦。”孟天东抬起脚还抖了抖腿,并不刻意,让我有些不敢相信他能这么放松,“楚啸出道时太年轻,大家都爱对他连名带姓的称呼。”说完停顿了一下,补充道,“除了他自己人。”
我略迟疑了一下,吭哧的回道:“我跟你提他,总不能喊哥哥。”
这话多少有点让人发笑,但孟天东和那人都没笑。
孟天东闻言放下了腿,坐正了身体,有些严肃的问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要你句准话,谣言传太多都不做数。你毕竟是燕副总的女儿,我们做事明明白白坦坦荡荡,也叫人心服口服。”
我余光快速的瞥了那人一眼,然后又快速的收回。
“你是楚啸的女人吗?”孟天东问我。
我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立刻答道:“不是。”然后想为自己辩解,“这里面有误会,我……”
孟天东打断了我,举了举手说:“够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从孟天东的眼神里我似乎看到了别样的情绪,有轻视,还有遗憾,甚至……不好说,但感觉不太好。
“你走吧。”孟天东朝我挥手,干脆的动作是叫我快点离开。
我立即抬脚转身就走了。
出了门,电梯不用等,按键后就打开了。
只是电梯员不见了,我跨步进去时,身后袭来一股寒气,等不及转身,我很乖觉的往角落里站去。
他已经知道我识破了,所以我不能装傻,于是小声的叫了一声:“薛先生。”
他自己关了电梯,然后按了楼层,应了我一声:“嗯。”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人,匆匆一瞥里,他面容峻厉,绝不是可以随意说笑的性情,但也没那么刻板严苛,更不像是那种自带大哥气场的不怒而威。
这年头“平平无奇”被人用成了凡尔赛,但不论是这个人的外表还是气场,真就给人平平无奇的感觉,人群中遇到了,几乎不会在意。
理着简单的发型,淡淡烟草气也不是特别高级,白衬衫外套着针织背心,袖口还卷了两道,就像是在写字楼里疲于生计的打工人。三问手表在有钱人中也不算稀奇,比起那位炫富的姚先生,差了十万八千个W。
青年人的相貌里,没有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淡定沉着里也没有那种老成持重,就是很寻常的——男人。
他只是不喜招摇,不代表他真的差强人意,气势还是有的,否则凭我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小姑娘何以看出他的身份。只是给人的压迫感完全不似孟天东,他能与人共情,也就是说,他不会用强权镇压,反而会给人一个申述的机会。
像平易近人的教父。
所以他问我:“为什么不喜欢楚啸?”
孟天东不在,狭窄空间里只有我和他,我反倒没那么紧张了,低着头诚恳的实事求是:“没有不喜欢,只是不合适。”
“不合适?”他问,“你是想到来日方长吗?”
“我都不敢想自己的未来。”我说。
“我没觉得你不敢想,反倒是想法太多。”33层到了,电梯门打开,他下了电梯后回头对我说,“逃避是没用的,困局要自己解。”
电梯门合上,我看到包括爸爸在内的一群愕然的脸。
电梯到底就是停车场,下了就再也上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