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楚宁不明所以的目光,他勉强笑了笑,转过头,望向苍夷一片,仍未被好好打理过的梨花院。
楚宁跟着他的视线看去,满腹疑惑。
“王女帮将军砍树时曾对我说,日后在这种些赤槿,回不了家的时候就来院子里看看,全当解了思乡之苦。”
他专注看着地面,像是在看曾经在这儿奋力挥舞镰刀的瑶悦。
“楚姑娘想必早就听王女说过,我本是相臣之子,受家中之令,跟随王女,保护王女安危。”
楚宁仍然不明白云盛说这些话的用意。
她点点头,意识到云盛看不见她的动作,又低低应了一声。
“后来的事,楚姑娘也知道了。”
云盛的声音突然沙哑,哽咽且粗糙。
“我办事不力,不仅没有保护好王女,甚至连王女为何而死都不知,”他紧紧握拳,身体都有些发抖,“我对不起王女的信任与情谊。”
楚宁愣了愣,望着云盛颤抖的肩膀,觉得他这样说也太过于自责了。
瑶悦的逝世来得这样突然,顾廷之似是也没有料到,更何况他半个身子都在事外的人。
大概是因为无法保全心上人的痛心和悔恨吧。
她想了想,小声回道:“瑶瑶不会怪你的。”
如果瑶瑶听到的话,她一定不会觉得这是旁人的错的。
她本就从没想要依靠云盛的保护,自然也不会对云盛的行为多加管束。
就算是在意识到他的心意,瑶瑶也从未想过在政事上利用云盛的身份,她怎么会怪罪他呢。
世间道理千千万,传道授业之人总是明理又睿智。
可当事情落在各人头上时,又能有几人能理智对待。
云盛也只不过是凡尘俗子中的一位,与旁人一样,与她楚宁也一样。
试问她就真的放下了吗。
瑶悦与她同进同出数月之久,情深胜过亲姐妹。
如今她不在,楚宁夜里睡在她曾休憩过的榻上,不也是在被褥里流了半夜的泪。
瑶悦之死,终究是他,起码当下的他,始终无法迈过的一道坎。
他痛苦道。
“我情愿她怪我,情愿她责罚于我,也好比现在,再也不能听她笑我在她身边只是负荆请罪。”
楚宁没有再开口宽慰他。
似是情绪被唤起,楚宁一下落入当时得知瑶悦死讯时的悲伤之中。
而在此刻与她一同分享此刻悲痛的,竟然是她并不熟悉的西羌之人。
楚宁伤心之余又觉得有些离奇。
她忍着将要滑到眼角的泪意,伸手拍了拍云盛的肩以示安慰。
“楚宁?”
一片寂静中,冷静自持的男声突兀响起,两人被迫从情绪中抽离,一道转过头看向来人。
顾廷之站在长廊尽头,见两人望来,也不多言,大步就朝他们过来。
行至面前,他才没什么表情地接着道。
“今晨天茗阁外发生了起持刀伤人事件,”顾廷之顿了下,像是在思考怎么继续,“事情虽小,但据官衙审问后发现此案又牵扯到侯府,便将案子转到我手里。”
天茗阁?持刀伤人?
楚宁立刻想到了早晨与叔母坐在天茗阁外时,满脸都是血迹,从小巷挣扎爬出来的矮胖男子。
来侯府做事的人大多经过叔母和她的问询,身世清白且做事伶俐。
矮胖男子的面相极为陌生,楚宁几乎可以肯定他从未为侯府做过事,那他受伤和侯府能有什么关系?
她刚要驳回顾廷之的话,便猛然想到,按理她当还在府中,自然也不应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默了默,楚宁才回道:“那现在如何?”
说话间她忍不住看了眼云盛,暗自希求他不要把在墙头碰见她的事抖落出来。
云盛已经和顾廷之站在了一块,两人低声在商讨些什么,楚宁听得不太清楚。
她有些紧张地等了一会儿。
他们在说什么?和她有关吗?楚宁犹豫又有点焦急。
然而很快两人便结束了谈话,顾廷之对云盛叮嘱了些什么后,便转过身对她说道:“你随我来。”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带着几分命令,楚宁下意识点头应下。
云盛有没有和他说?
楚宁从顾廷之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也不敢多看,心里更为紧张,忍不住又看向了云盛。
这回云盛没有让她失望。
趁着顾廷之朝外走的间隙,他微微点头,甚至还对楚宁笑了笑。
笑容仍然带着悲伤,却极为坦诚。
就好像方才在梨花院里的对话,让两个从前并没有交集的人突然拉近了距离,变得亲密了些许。
他们都是为了瑶悦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