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忙活完的圆朴和桑桑赶过来,晚卿已经给爹娘的牌位进好了清香。
满墙的木牌子,大半儿都落了灰,看上去黯然失色。
突然——
晚卿指着牌位墙上一个挂了鲜艳的彩纸串子的破旧牌位问:“小圆朴,这是?”
那牌位也不知在此放了多久了,上面的描字已经看不太清楚,依稀看得见‘某某太君’几字。和那挂在上面的鲜艳的彩纸显得格格不入。
圆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点头作揖地“哦......”了一声,随即回答道:“这是挂的钱串子,也叫作‘挂青’。民间有说法,在清明节这天给去世亲人的墓碑或牌位挂上这种彩纸串子,去世的人就能在这天看到前来拜祭的亲人。”
“啊?真的假的?”桑桑瞪着眼睛问。
“桑桑,这只是慰藉人心罢了......这牌位我自小就见它供奉在这里,从没见有人过来拜祭。今年嘛,倒是头一回!哦对!来的那两人也正因为这场大雨下不了山,此刻安置在西配殿那边......晚卿小姐,您方才没碰着他们么?”
“没碰着。”她漫不经心地说。
压根也不想碰着,刚才撞上那人,不仅撞到脑袋,还崴了脚,此刻撩起裙摆查看,脚踝处已然红肿得老高了!大概今日是出门没看黄历,只好自认倒霉了!
如此说,想必那两人也是前来祭奠亲人的吧!小圆朴今年也才虚岁十五,可见龛位上挂彩的牌位至少在此供奉十五年以上了,十几年无人问津,定然也是什么不肖子孙!
只是可怜这满墙被遗忘的牌位,无人祭奠,在这观里尚作一丝游魂。
晚卿抬起水灵灵的眸子,若有所思地说:“桑桑,咱们还剩下些元宝纸钱,一会雨停了你去焚金塔都烧了吧,算是给这墙上无人拜祭的游魂。”
桑桑边拾掇东西边笑着说:“好呢!小姐,你就是这心软的性子,要是早早狠下心来,大少爷早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晚卿揉着有些红肿的脚踝,嗔笑道:“又来又来,小小年纪的丫头,怎么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唠叨!过了今年你也满十六了啊,成天这样聒噪,吵得我耳朵疼,明年开春就给你寻个人家给嫁出去!”。
“我才不信小姐舍得把我嫁人呢!我还要跟着小姐一辈子,等您头发都白了,还在你耳边聒噪您!”
“......”
几声闷雷伴着几道闪电落在法堂外面,照的原本晦暗的法堂里明晃晃的。屋外的雨势越来越大,看来......今晚是得住在山上了。
一整个下午,桑桑都拉着圆朴在法堂旁边的侧屋里坐下添油加醋的讲些个望春城里的趣事。
什么邻居刘四家的鸡前些天被偷了,街前哪家的娘子红袖出墙了,戏楼头牌沈长安的春色八卦了......从鸡零狗碎到国家大事,无不添油加醋的一一说个热闹。
小圆朴虽入了道门,却还是保留少年心性,在道观里闷得久了,听起桑桑绘声绘色得讲起八卦,那是眼睛都舍不得眨巴一下,不时的“哦?”“啊!”“是吗?”发出一些感叹,像是恨不得自己没能见着这些好戏码!
这些家长里短的,晚卿平日里已听桑桑说的得耳根子发腻,便任索性不去搭茬,由他们说闹,独自一人回到法堂里对着爹娘的牌位跪坐下来,垂着头自顾自地说:
“爹爹,娘亲,今年的春天暖和的可迟了,不过家里的春茶已经开采了,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对了,远舒哥哥还是整日里不着家,我想,是不是他取了媳妇儿成了家,才能担些事的吧!明日我下山去了,就让德叔筹备好聘礼去方家提亲,话说也都耽搁好些年了......”
“还有——我要和孟绪成亲了,下个月初十,他很好,女儿会幸福的吧......”
“爹爹,娘亲,晚卿好想你们呢......来梦里看看我也好啊......”
她低声呢喃着,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屋外暴雨如注,昏暗的天色下,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在窗棂外站了许久一动不动的身影。
入夜后,东配殿的客房里,桑桑已经在被窝里蒙着脑袋开始轻语着梦话。晚卿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她缓缓起身披了件外衣,重新点上马灯,“吱呀”一声支开房间的木窗,看着外面不断落下的雨水顺着屋檐哗哗的往下流淌,又滴落在青石台阶上,激起一阵阵滴滴答答的声音。
“但愿快快天晴,还得赶上明日和葛掌柜交货......”她喃喃地说。
正出神间,突然,听得“砰——”的一声!
震天的响声在寂静的道观里响起,站在窗前出神的顾晚卿猛地一惊,手上的马灯差点抖落在地。这声音......似乎是从那对面的西配殿传来的!
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到原本已经熄了灯的西配殿又蓦的亮起了灯。那里是......是下午在法堂遇到的那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