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難(1 / 3)

落班是在月亮高挂的时间,阿难到储物间放下打扫用品,见到地上有束菊花。

这花孤寂地摆在这里不确定已有几个钟头,花瓣还是娇嫩鲜艳的。

医院外的人或许不知,街道上那几个卖花的流动档口,为显花材新鲜,一天要向花朵上喷上不少水珠,买的时候看着像是刚摘下来的,送进医院里过上一个夜晚就要凋谢了。

唯独菊花不同。送给死人的花,理当是最新鲜的,即便再昧着良心挣钱,也不敢以次充好。

阿难蹲下来拾起这束花,忽然记起白天瞥见过的两位高大男人,他们都着一身黑色,一定是来医院祭拜过世的亲人。

只是这束菊花为何被人摆在这里?是被扔掉的吗?

理不得那么多,阿难将花束重新放回原地,推门进去简单收拾了,换了身衣裳去多人病房。

“让我想想......今天该讲些什么故事给你。” 男病人已经等待很久了。

阿难将这病人的床位摇起来了些,让他可以半坐半躺着与她说话。收钱听他的故事这几天里,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虚弱下去,脸色已经形同枯槁了。

“今天下午多谢你!帮我作证,说那泼皮骚扰我。不是你,医院未必会信我。”

男病人干裂着嘴唇笑,“你都几醒目啊!知道扯烂自己的领口按下几个手印,让他冇得抵赖。”

“我都是顺水人情,没什么好谢的。如果你真被革走了,我剩下的钱都不知道给谁挣去。我之前那么搏命赚钱,趁死之前如果不花出去,这辈子岂不是百忙!”

“顺便说起来,你知道一开始我为乜选中你听故事吗?”

“你讲过啊,因为看出我缺钱。” 阿难答。

“呵!医院里面缺钱的人还少咩!” 男人掖紧身上的被子,他这一天总是感觉很冻,“是因为你够冷漠,够冰冷!其他打扫的女工,或者那些送饭菜的阿叔阿婶,每次进来病房,对着我们这些病人要么是排斥、厌恶、惧怕或者怜悯。只有你,我观察了你几日,你对着任何人脸上一点感情都没有。你只当这是一份工作,只关心赚钱。”

“所以你是最适合听我讲故事的,因为你似我年轻的时候,为了存活下去,没时间八卦其他事。”

“我只不过是想将我的一生复述,不需要听的人可怜我或是为我心痛。好似你这种冰冷的人,才是最佳听众。”

“你叫乜名字?” 阿难问。见男病人惊讶,又解释,“我不是对你的真实身份感兴趣,只不过......等你死了之后,我或者可以烧柱香给你,当是报答你今日为我作证。”

“春生。我个名叫春生。因为我是春天出世的,你不如就等春天烧香给我啦!我自己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男病人的思维好似不如前几日那样活跃,讲起故事时不时会忘掉上一句。突然他记起,“我知道要说什么给你听了!就讲讲令我印象最深的那位顾客吧!”

“你之前说的对!确实有很多老人,省吃俭用将钱亲手交给我,为的就是死后让我帮他们做场法事。有一位阿婆,八十几岁年纪了,她来找我的时候精神奕奕,面色红润,一点不似其他将死的老人。”

“她高兴地来找我,掏出自己的棺材本,叫我帮她死后投胎。但是她不是想选什么大富大贵人家来做下一世的投靠,而是想让我帮她投胎到她儿子的小家庭。她同我讲,她两个儿子的老婆都就快生了,她想转世成为儿子的后代。”

“我以为她与子女感情太过深厚,转世为人都还想延续缘分,结果她告诉我,是因为这一世她为几个子女付出得太多了,太操劳了,那些子女却没有一个真心爱护她,她八十几岁人了,子女还想从她身上拿好处。”

“我的棺材本攒得好辛苦啊!我死都不想再把钱给我几个子女了!你帮我打场斋,做场法事,让我来世投胎做他们的子女,让他们也体会体会子女债啦。” 春生学着阿婆尖细的语调说话。

“你知吗?我同那些死去的人,和将死的人打交道这么多年,发现过得最辛苦的人往往都是不怕死的,因为死亡对于他们来讲就是解脱。”

“相反,那些生前过得很幸福的人,却个个都怕死。”

“关家佩租的那间就在三楼。” 车开到一处民宅楼下,连烁告诉少倌。

仰面上望,这栋医院附近的民居比起关家佩在深水埗租的那栋要安静整洁得多。但看从楼里走出来的人,也可以猜想得到这里的居民并不富裕。

原来还是?房一间。少倌进到出租房,见到一位五十来岁的妇人从关家佩的房间出来,而这个时间,连烁已经确认过关家佩正在医院当值。

“不是她偷那还有谁啊?” 那妇人边走边自言自语。

抬头望见进来两位年轻男人,妇人脸上堆起笑,“后生仔,想租房啊?我是这里的包租婆,有事找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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