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娘子坐在舞台的阴影后,神情奕奕地注视着台上的情形。
她面前是铜制的简陋扩音器,左手甩动着一双皮质手套,发出类似鸟类振翅的声响,口中则模拟出呼啸的风声。
舞台上方,操纵着悬丝傀儡的艺人手指微动,大批蝙蝠飞过舞台,在配音的渲染下让阴暗的寺庙看上去极为可怖。观众们不住瑟缩了一下,仿佛并不存在的寒风真的顺着领子爬了进来。
看见韩娘子摆脱家暴男后过得不错,傅惊梅也替她高兴。她的几个孩子也都各自在戏班子里面拜了师,正为了成为正式学员而努力练习。想到这些,她不自觉带了些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专心看戏。” 傅惊梅不自然地向后缩脖子,拉开两人的距离。
台上饰演展昭的武生姿容俊朗,举手投足说不出的英气,此时和歹徒缠斗在一起极具观赏性。傅惊梅转过头,展昭正好打了个漂亮的旋子,落地的动作干净漂亮。
她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好,却听见旁边的少年冷哼一声:“没见识!”
傅惊梅深深吸了口气。
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就得和他说清楚。
“能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和你说。” 傅惊梅转头,神情严肃。
裴柔之对他们离开的身影熟视无睹,大虎用爪子推了推她:“你不跟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裴柔之笑了笑没接话,熟练地揉捏大虎的下巴,听它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说出这些,对我并不容易,但我不想对你撒谎。” 傅惊梅清了清有点哽的喉咙,努力用欢快的语气说,“接下来我会回到平关城,稳定和西域的贸易。在彻底站稳脚跟前,大概都不会四处走动了。你想精进武艺,待在我身边只会耽误你。”
“你不是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刀客吗?那就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她不敢看霍伯彦的表情,“喜欢是不能当饭吃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傅惊梅承认自己在这种时候还是怂了,她想象中条理清晰,底气十足的拒绝场景并没发生。坐在椅子上时,两人的身高差距还不明显,可面对面站着,傅惊梅的语气先虚了三分。
“你赶我走?” 少年不可置信,胸膛剧烈起伏着。
“没有,修家庄随时欢迎你回来。” 这不是个容易的决定,傅惊梅的心口阵阵抽痛,拼命将那丝酸楚咽了回去。
她说修家庄随时欢迎他回来,而不是我随时欢迎你回来。
“走就走!真以为老子愿意待这?” 霍伯彦的下颌紧绷着,骄傲不允许他露出任何脆弱的情绪,“求我都不留!”
他嘴上恨恨地说,脚下却牢牢定在原地,死死盯着傅惊梅,像是示威,又像是不死心的期待。
傅惊梅并没有被他激怒,她的肩线蓦然松弛下来,迎上他的视线,眸光温柔:“以后自己在外面,受伤了要上药,知道吗?”
少年愤怒鲜活的双目中,先是错愕,然后浮起浓重的悲凉,仿佛沉入水中的画,缓慢地失去了色彩。他依旧紧盯着傅惊梅,深重的急喘却渐渐平息,不再说话。
半晌,他蓦然转身向着反方向走去,背影在戏院绚丽的花灯和华胜中渐行渐远,像是离群的孤狼。
傅惊梅嘴唇几不可察地翕动着,终究还是没有吐出任何一个字。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转头向着包厢走去,一次都没有回头。
“和他说了?” 裴柔之对只有她一人回来没表现出任何惊讶。
“说了。” 傅惊梅的声音很疲惫,“明天我会送信给各地的负责人,给他提供必要的支持。”
“你觉得他是会主动求助的人吗?”
“不是,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你还真狠得下心啊。” 裴柔之淡淡地说。
傅惊梅没说话。大虎跳上来,用肚皮盖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不耐烦地问裴柔之:“怎么着,你有意见?”
“没意见。”裴柔之笑笑,“幕间休息时间,要出去透透风吗?”
傅惊梅摇头:“叫鱼萍过来吧,我想听她唱首曲子。”
鱼萍校好琴弦,轻声唱起一只思乡的散曲。傅惊梅默默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拍子。
“东家有心事?” 鱼萍眼盲心却亮,察觉到了气氛的低落。
“嗯。” 傅惊梅不欲多说。
鱼萍揣摩着刚才的曲子,心想东家或许是想家了。她尝试缓和气氛:“托了东家的福,之前那些被拐卖的孩子总算能合家团圆。”
傅惊梅想起之前在西南救出的那些孩子,眼中有了暖色。她转换了话题,试图将思绪从不久前的事情上移开:“你在茶馆待了那么久,这样的拐卖经常发生吗?”
“从前只是偶尔有听说,这几年倒是越来越多了。”鱼萍对她提出的任何问题都回答得很认真,“而且失踪的都是十几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