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什么?”
荀彧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说明什么?”
少女的表情立刻义愤填膺起来,身上迸发出些许绿林好汉的气概来,“说明城主生活奢靡,鱼肉百姓,还培养一堆无辜血奴,用他们的鲜血浇灌什么劳什子不死树,城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所以?”
“所以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抓住城主,毁掉不死树,解救被欺压的百姓。在此之前——”她恨恨地夹起几片卤牛肉,“我觉得我们有必要用这些城主搜刮而来的民膏填饱肚子,只要我们多吃一点,城主就少吃一点。”
荀彧觉得妹妹的道理实在彪悍,只能闷头继续吃。想不通在家里一贯乖巧的荀瑾年,现在撩开嗓子眼磨着牙,像只哼哧哼哧的小猪似的吃个不停,心里替自己默哀,要是阿爹知道瑾年被自己带坏了,非追着几条街打他不可。
荀家兄妹乃是荀萍老将军的一对儿女,从小跟着阿爹在军营里长大,翻墙爬树掏鸟窝的调皮事没少干。不过总是荀瑾年指挥荀彧上树,自己则安安静静在树下待着,等到阿爹要罚的时候,总是只罚荀彧,瑾年就躲在荀老将军身后朝他扮鬼脸。旁人都说荀老将军好福气,有这么一对金童玉女,他心底骄傲的不行,脸上总装的被两个小孩闹得头疼的模样。
到底也是极富贵的人家,大鱼大肉是吃惯了的。这回实在是饿的不行,两人一路乔装打扮跟着西域去往初崖山的乐妓队伍,除了吃过几个青稞做的饼,灰头土脸的,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至于二人为何会来初崖山,只是因为一个傀儡师的青面狐狸小木偶。
那日兄妹两个像往常一样,在街市上吃过一碗热乎乎的羊汤,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就要回家。这时小姑娘被一个打扮新奇的货郎吸引了目光。
“哥哥你看——”少女的声音透着十分的惊奇,“这个木偶跟活的一样!”
不时有路人围在旁边,对着几个翻腾打滚的木偶小人啧啧称奇,可瑾年看上的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小狐狸木偶,白色的绒毛抚上去软软的,伸个懒腰比家里养的狸奴还要可爱上几分。小姑娘站在货郎的摊子前不走了,眼巴巴看着荀彧。
荀彧看见她水汪汪的眸子就头疼,上前问那个货郎:“摊主,请问这个狐狸木偶卖吗?”
那个货郎阴森森地嘻笑起来,一只枯树枝似的老手将狐狸木偶捧在手心里,道:“这位少年郎,我可不是什么摊主,我是傀儡师。”
“傀儡师?”瑾年苦恼地皱起眉头,细细搜寻一遍脑海,没有想起什么有关的知识。
傀儡师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官话,言行举止都带着怪异,说:“小姑娘,你可是喜欢这只狐狸?”说着不知道用的什么法术,小狐狸竟跳进瑾年的怀里,眨着青绿色泛着幽光的眼睛,直直盯着瑾年的小脸。
“喜欢……”小姑娘摸着怀里的小狐狸,嗓音怜爱得要滴出水来。
荀彧只觉得这只狐狸木偶瘆得慌,忍着恶心说:“你这只木偶的眼珠子,是真的吧?”抱起来就要还给傀儡师。
“欸,这位少年郎别急,”傀儡师神秘兮兮地掐了回手指算了一卦,抚了抚根本不存在的胡须,“我看这只木偶与二位实在是有缘,不如就送与二位。”
荀彧疑惑地问:“为何?”
傀儡师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样子,自顾自的感慨起来:“天机不可泄露哟……”
那人一开口就故作高深的一股子禅味,荀彧顿时觉得他是个江湖骗子,拉起妹妹的手就要离开。
“欸,二位少爷小姐,切记切记,如若接下来有远行的打算,一定要带上这只木偶啊!”傀儡师在身后吼着,荀彧头也不回地带着瑾年溜回家。
什么木偶,他根本没有拿的好吧,荀彧心底一阵窃喜。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夜深时刻,瑾年恬静地睡在床上,她的宠物狸奴跑到房外抓老鼠,一束绿色的幽光闪过,只剩下一具被撕破喉咙的狸奴尸体。
一只青面狐狸从虚掩的窗棂跃入房中,摇摆着尾巴跳上床,挤进小姑娘温热的被窝,挨着她软软的腰肢睡了过去。
没过几日,就是两个贪玩的少年少女,趴在门外偷听阿爹和别的大臣商讨要事。只听见他们提及初崖山,血奴,不死树什么的,联系最近在市井听来的小道消息,二人毅然决然收拾好包裹,走上行侠仗义的旅途。至于阿爹那边,等他们救扶苍生,成了大英雄,再回来负荆请罪也不迟。
荀彧十七岁,跟随阿爹上过战场,一举成名,谋得个少年英豪的美名,和妹妹自幼随父辈游历河山,也帮地方州府破过几桩案子。少年志气时做出的决定总是一腔热血,怀抱着鲜衣怒马的冲动。即便是从小在军营里磨练过体魄,终归是温室的花朵,见不得人间疾苦。
两人以为这回也和以往一样。
离家的那夜月光特别清亮,两个少年少女一抖斗篷,抖落一地的水银,一抬腿,策上红鬃马,踏破尘封已久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