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笑弯了眼睛:“霜儿,你许姑母和虞儿妹妹都没生气,你生个什么劲儿,我看,当时若不是虞儿偷偷拧了你一下,你是不是要发作了?”
沈老夫人长吁一声,语重心长道:“霜儿,这口舌之争,对于咱们来说是最不打紧的。她自小惯会做面子,你若与她争辩,那先受委屈的人便成了她。柿子总挑软的捏,你若让她当众失了面子,不是害了你许姑母家。还有,祖母且问你,今日送她镯子你可知道是几个意思?”
张宁霜松开一片褶皱的帕子,应道:“霜儿明白,那是客气回礼,为了不落人口实。”
沈老夫人满意点头:“你明白就好,快些回去休息吧,待了这般久,也该喝药了。”
等张宁霜走后,袁氏淡色眉毛皱起:“这杨家…”
钱氏摇摇头叹道:“杨家毕竟也算是救下夫君一条命来,即使他们家这几年要的愈发多,态度也愈发猖狂,咱们也不能…唉。”
*
张府门外,主仆二人上了杨家马车,马车渐渐出了这条街。
荷香半蹲下来凑过去,揉着杨雯儿的手臂说:“姑娘,老夫人对你可真好,这镯子一看就精贵的很。”
说起沈老夫人给的镯子,杨雯儿扬眉,全然不见柔若无骨小白花之态,面上沾沾自喜道:“这镯子成色极好,哼,那愚婆竟舍得给我。”
荷香语气奉承:“那可不是,霜姑娘可是张家唯一的小姐,老夫人都未曾给她这镯子,独独给了姑娘你。”
下一秒,一个含着怒气的巴掌扇了过来。
荷香捂住脸,如鲠在喉,稍带情绪道:“姑娘…”
杨雯儿揉揉扇痛的手掌,没好气道:“你个蠢货,那愚婆就是说说场面话而已。虽说大老爷只是区区典史,但那病秧子的父亲可是翰林学士,天子近臣!病秧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且不说,那愚婆姓沈。”
说着说着,杨雯儿微微抬起下巴哼了声:“不过投胎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早死,最好咳死在成亲之日!”
“哼!”
“成亲…成亲…”杨雯儿又想到什么,咬住下唇,抓紧了盖在腿上的毯子。
听着杨雯儿越来越低的声音,荷香上前揉了揉她的太阳穴,咬声道:“姑娘,你别难过。”
杨雯儿拍下荷香的手,放缓语气:“荷香,你今日怎么回事,害得我险些下不来台。”
荷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姑娘,还是你疼奴。奴…今日这般是瞅见那对母女明明穿得穷酸,面上却装得一副清高样儿,心中生了郁气,憋不住就发作出来了。”
杨雯儿低头看着镯子,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瞧着那愚婆对她们的态度尚可,下次再遇上,你若再这般我便发卖了你,别让张家人恼了我。”
听见发卖二字,荷香抖了抖身子:“是。”
*
骡车驶过泥泞土路,驶进了大坛村。
村中异常热闹,一些不常出来的妇人也出了门,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方向去,有些手中还拿了盘子。
顺着人群过去,母女俩发现,村民好似是朝着她们家那条路去的。
“这是怎么了?”堵在前面的村民太多,骡车驶不过去,许氏不由得喃喃自问。
林思虞扒拉着板车把手跳下去,看见人群外面站着的王春花和她的两个妹妹,跑过去拍了下王春花的肩膀,问道:“春花姐,大家怎么都围在这儿?”
王春花本是拧着眉转头,一看是林思虞,将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
王春花的两个妹妹春草春叶比林思虞年纪还小,身高也矮了一个头,肤色发黄,脸蛋有些皲裂,正处于说话一个字两个字的阶段,流着哈喇子“姐”“虞”的喊。
王春花掐了把林思虞的脸蛋,诧异道:“虞儿你不知道吗?轩哥…”她小声哼哼,脸蛋红了几分,继续道:“轩哥他考中童生了!”
一旁的春草春叶也碰碰跳跳地拍起了手:“童童!”“生生!”
还不等林思虞说话,村民从内到外让出一条路来,一个人高马大的衙役走了出来。
小陈氏站在门外笑得合不拢嘴,林宇松像模像样地拱起手,嘴里拽着文字。
衙役摸了摸胸口,笑得露出两颗大牙来,骑上了由两名村民帮忙牵着的马。
林景斌和几个孩童不舍地将手从马头马腿马尾巴上放下,在众人的目光中,衙役骑着马离开了这里。
林宇松头抬得高高的,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和小陈氏进了家,片刻后,二人抬着一张桌子出来,村民顿时高声呼喊。
桌子上用布铺着,堆满了黄面蒸饼,巴掌大,每个蒸饼上都镶着一颗红枣。
大部分村民自觉排好了队,每家分得三个蒸饼,乐得嘴里说着重复的吉祥话。
轮到村中碎嘴郑婆子时,桌上蒸饼没了,她大声嚷嚷起来,后面排着的村民也有几个跟着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