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同丁香回到偏殿。才跨进门,便见一个女子蹭地从桌边站起,用畏缩的眼神打量着我,我的目光缓缓往下移去,只见她怀中正捧着我的包裹。韦忍似乎已经坐在这里等了很久。
“楚......楚妃,那天的事很对不起,我帮你把这些衣服洗了吧。”
我摇头拒绝之后,韦忍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她支支吾吾地想要说服我,不过片刻就把脸憋得通红。丁香见状,开口打了个圆场道:“算了楚妃,我想阿忍也不是故意的,过去的事就翻篇了,你就原谅她吧。”
丁香虽不知韦忍对我做过什么,不过看起来,她倒是很乐意做个和事佬。我只好轻笑点头,让韦忍抱着我的衣物出门清洗,我心底清楚,这必定又是紫菀的指使,如今过去了一天,玉镯仍不知去向,她自然想试探我。这样的小游戏倒也挺有趣,不是么?
“楚妃,韦忍的胆子很小,”丁香比着一块指甲笑道,“她的身世和我差不多,不过她也真够可怜的,整天被紫菀她们一伙人排挤欺负,我有时实在看不过去,也会帮她回呛两句。不过啊,她的胆子实在太小了!谁都不敢得罪,连说话喘气都不敢大声。”
丁香一面说着,一面擅作主张地将我的床铺搬到她的身侧,她单纯直率的性子也感染了我,这种亲切感并非凭空产生,丁香一定早就听说了我是雪音教导出来的宫女,所以才对我如此关照。正因我俩同受雪音照拂,才能一见如故。
次日,距离太后给我的期限还剩三天。连日的大雪封锁了所有可见的事物,我站在长长的台阶上,眺望远处巍峨如仙阙的东宫,清冷的晨雾笼罩着那飞檐青瓦,这古时帝王的居所,有着完全不输现代高楼的磅礴气势,它仿佛距我很远,可关于它的记忆却不断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
我顾不上外面呼啸着的北风,提起裙子一头闯入了冰封的世界。寒风肆意撕扯着我的裙摆,我瘦弱的身体几乎很难在这么大的风雪中维持平衡,我咬了咬牙,加快了脚步。
距东宫不远的东南角,就是前朝所在,燕门之外的永定阁是朝臣处理政务的地方,陛下也时常会去永定阁召开密会,商讨要事,因此永定阁每日都有人值守,那儿也是朝臣的临时居所,周不世常在宫中走动,一定会在永定阁过夜。
我一路跑到燕门,呼哧呼哧喘着热气,双腿已经酥软无力,抬头只见一棵垂柳露出墙外,枝条早已被白雪压弯。我停下了脚步,耐心地守在柳树下等候。后宫女眷不得擅入前朝,此乃铁律。
片刻之后,那漫天的风雪里渐渐地出现了一个人影,我见那身影的轮廓,竟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嘴角,直到他清晰地走到我面前。
“你这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周不世穿着一身鲜红的朝服,纤长的身量和俊逸的容貌,宛如雪中亭立的鹤,他摊开的手心里,是一杆尾端系着红布条的利箭。
我笑着调侃道:“如何?我的箭射得可还准吗?这算不算是......报你那一箭之仇了?”
周不世的神情微微一滞,随即偏过头冷声道:“你有什么事要找我?这不是宫女该来的地方。”
我第一次见他这么不耐烦,于是便收起了方才的戏谑,对着周不世打量一番后,我肯定他有心事。我想劝慰他几句,却因不明原因而不敢开口,无奈只好捧起双手呵了一口热气,没想到周不世见我此举,竟叹了口气。
“随我来吧,此处雪大,莫要冻坏身子。”
周不世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打探着他的情绪,看他一副冷淡又忧虑的模样,定是眼下有什么解不开的烦心事。
“侍郎大人......”
“不要说话,太后给你的禁令还没有解除,若让旁人听见,你知道后果。”
我乖乖噤声,想不到这事竟然已经传到了前朝,可转念一想,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宫女,在前朝的臣子眼中微小得连一粒沙子也比不上,谁会在意太后下了什么惩罚?思及此,我偷偷抬头,用余光瞥了眼身前的周不世,心底泛起一丝不该有的涟漪。
鹅毛大雪愈下愈猛烈,眼见无处可避风雪,周不世迫于无奈把我领进了永定阁,他一脸严肃地告诫我,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即便是太后宠爱的女官,也不敢随意踏入永定阁,他这回可是严重破例了。
我的心情就像第一次进入康乐殿那般,既好奇又紧张,我光顾着欣赏永定阁内的布局摆设,很快就把周不世的告诫抛在了脑后。这真是超出我想象的宫房,我见那顶上铺的是琉璃瓦单檐歇,正间出卷棚悬山顶抱厦,上书陛下御笔\"清正仁和\"四个大字,屏风背后有通往后殿的两小门,北风忽地从门里卷入一股香风,原来是后殿的一片墨梅正值盛放。
“啊!”我正被墨梅盛开的美景所迷时,不知从哪里响起一声怪叫,吓得我躲回了屋里,周不世立即皱眉示意我不要吵闹。我定了定神,往窗外望去,才看到两只白鹤落在庭院内,正啄食地上的谷物。
永定阁清幽雅致,